1980年,星沙村。
“妈,我决定不娶楚婉娜了,我要去当兵。”
沈文晏的话让正在喂食的沈母一愣。
“好好的,怎么突然变卦了?你打小就喜欢婉娜,你们俩的娃娃亲全村都知道。”
“再说,婉娜这次休假回来,就是为了和你结婚,你可别瞎闹。”
沈文晏眼中闪过一丝苦涩。
他确实喜欢楚婉娜,但她并不想嫁给他。
刚才他去找楚婉娜,看到她温柔地安抚着战友的弟弟杨弘致。
她说:“我最反感旧社会的包办婚姻,我会和文晏解除婚约。”
这句话,让沈文晏彻底放弃了娶楚婉娜的念头。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楚婉娜提着麦乳精和水果罐头走了进来。
“沈阿姨,我刚才去了供销社,给您和文晏买了些东西。”
她穿着整洁的军装,眉清目秀,原本稚气的脸庞在训练中磨砺出了英气和坚定,即使不言不语,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感到安心。
沈文晏的眼神闪烁,没有像往常那样热情地打招呼。
楚婉娜立刻注意到了他的不悦,连忙问:“怎么了?”
沈母接过她递来的东西,立刻说:“婉娜,文晏又犯倔了,你好好劝劝他。”
说完,她劝诫地看了沈文晏一眼,然后进了屋。
楚婉娜伸手想拍沈文晏的肩膀,却被他躲开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沈文晏沙哑地问:“婉娜,你对我们的娃娃亲怎么看?”
楚婉娜看了一眼自己落空的手,微微皱眉:“怎么突然这么问?”
说着,她强势地靠近沈文晏,帮他整理衣领,语气中带着哄骗和玩笑。
“看你一脸担忧,怕我不嫁给你?不嫁给你我回来干嘛?”
听到这话,沈文晏心潮澎湃。
如果没有听到她对杨弘致说的话,他可能就信了。
沈文晏欲言又止:“那个杨弘致”
楚婉娜愣了一下,语气中带着无奈:“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弘致是我战友的弟弟,他平时就喜欢到处跑,这次听说我回来结婚,来凑热闹。”
凑热闹?
凑热闹就得住到楚婉娜家?
一个大男人,哭的时候还需要她去哄?
明知道要和自己结婚,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看着女人深邃的眼睛,沈文晏感到有些忧郁。
他有一个秘密,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他是千年前的将军,在一次反击战中被敌军偷袭,战死沙场。
或许是上天怜悯沈文晏的忠诚,让他重生到千年后的和平年代。
而楚婉娜就是他重生后的第一个朋友。
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他两辈子第一次喜欢的女人。
前世的他作为将军,总是冲锋在前,从未体验过被人保护的感觉。
沈文晏还记得,那是十四年前。
父亲因病去世,五岁的他被村里的其他孩子欺负。
是楚婉娜保护了他,还为他打架,常常弄得满身是伤。
她说:“文晏你放心,长大后我去当兵,等我回来嫁给你,看谁还敢欺负你!”
上辈子,沈文晏是乱世中的将门之子。
身上的责任和国家的存亡,让他不能沉溺于儿女情长。
但这一辈,他从楚婉娜身上感受到了爱情。
不过杨弘致的出现和刚才楚婉娜的话,让他开始清醒。
如果他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婚姻和一个女人身上,无异于又一次‘死亡’。
看着沈文晏的眼神越来越暗淡,楚婉娜心中掠过一丝异样:“你到底怎么了?”
沈文晏回过神,干脆地退开:“没什么,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你忙你的。”
说完,他不顾对方的惊讶,头也不回地走了。
楚婉娜呆在原地,满头雾水。
沈文晏知道她要回来时,提前几天就在村口等候。
即使看到杨弘致和她一起下车,他对她的笑容也从未停止。
但今天他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楚婉娜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她心里被挖走似的。
烈日炎炎。
沈文晏坐着拖拉机到了镇上,赶到征兵处时,里面要参军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队。
不过都是男人,只有少数几个女人。
沈文晏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去征兵处填写报名表。
负责登记的同志见他身形瘦弱,忍不住提醒:“这位同志,你可要想清楚了,当兵可是很辛苦的。”
沈文晏将填好的报名表递过去,目光坚定:“其他人可以保家卫国,我也一样可以!”
婚姻和楚婉娜,他都不要了。
这一世,他要再次投身国家,继续建功立业!
刚从镇子里回来,沈文晏背上背着篓子,手里拿着镰刀,打算上山去砍点柴火。
眼看冬天就要来了,家里的柴火也不多了,他参军之后至少三个月都不能回家。
他想在离开之前,尽可能地减轻妈妈的负担。
沈文晏刚踏出家门不久,就遇到了从村支部出来的楚婉娜。
两人目光相遇,楚婉娜还没来得及反应,沈文晏就绕过她,径直向前走去。
楚婉娜烦躁地揉了揉脖子,快步追上他,挡在他面前:“文晏,你要是心里有什么不舒服,就说出来,别这样冷冰冰的对我。”
沈文晏却平静地避开话题:“天色不早了,我还得去砍柴,咱们明天再聊。”
说完,他再次绕过楚婉娜,直接朝山上走去。
看着沈文晏一再忽视自己,楚婉娜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捂着胸口感到难受。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他不高兴了。
天空阴沉,远处隐约传来雷声。
沈文晏正挥舞着镰刀砍树枝,但老树坚硬,他挥刀的力量越来越弱。
就在他准备换个地方时,楚婉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接过镰刀,几下子就把树枝劈开了。
沈文晏愣了一下,然后问:“你跟着我干嘛?”
楚婉娜把树枝放进篓子里,背了起来:“这山平时人烟稀少,你一个人来我不放心。”
她的一举一动,都流露出关心。
沈文晏看着这个卖力帮自己砍柴的女人,心里五味杂陈。
他活了两辈子,早已看惯了世事的变迁和人心的复杂。
只有楚婉娜,他看不透。
沈文晏正发呆时,突然下起了大雨。
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倾盆大雨。
楚婉娜立刻脱下外套,盖在沈文晏头上:“雨太大了,先找个地方避一避,现在下山太危险了。”
两人找到了一个小山洞躲雨。
原本以为雨小了就能下山,没想到天黑了,雨却越下越大。
沈文晏的头发滴着水,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
初秋的风一吹,冷得他直打哆嗦。
楚婉娜默默地生起火,然后挨着他坐下。
雨声中,她沙哑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你是不是不想娶我?”
沈文晏目光一凝,没有回答。
楚婉娜看着他沉静而疏远的侧脸,感到压抑得喘不过气。
她冲动地抓住沈文晏的手:“文晏,我在部队待惯了,是个粗心的人,你要是不告诉我为什么不理我,我就算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
她真的很着急,手心里全是汗。
沈文晏回想起白天她和杨弘致的谈话,僵硬地笑了笑。
“我只是仔细想了想,娃娃亲是旧社会的陋习,婚姻应该基于双方的意愿,不能勉强。”
说着,他用力抽出被女人握着的手。
楚婉娜愣住了。
你情我愿?难道他不喜欢她了?
沈文晏没有去看楚婉娜的表情,把外套还给她后,靠着篓子闭上了眼睛。
他现在想不了别的,只担心今晚要是回不去,妈妈会多担心。
外面的雨没有停的迹象。
火光摇曳,照着两人的影子忽隐忽现。
朦胧中,沈文晏感觉到楚婉娜把已经烘干的外套盖在了他身上。
她低声说着,带着一丝无奈:“婚姻的确不能勉强,但是”
沈文晏心里微微一紧,终究没有睁开眼睛回应。
雨下了一整夜,直到天蒙蒙亮才停。
两人小心翼翼地踩着泥泞下山。
刚到山脚下,浑身泥泞的杨弘致踉跄地冲过来,扑进楚婉娜怀里大哭。
“婉娜,你去哪儿了?一整夜都没回家,担心死我了。”
他的衣服和裤子上全是泥,可想而知这一路摔了多少次。
沈文晏看着一脸不忍地安慰杨弘致的楚婉娜,眼眶泛红。
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和别的男人亲近,说不难受那是假的。
只是他不明白,现在已经不是千年前三妻四妾的年代,现在讲究一夫一妻制,为什么她不能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
“文晏!”
沈母带着哭腔的呼唤传来。
沈文晏看去,只见瘦弱的沈母正努力爬上一个陡坡朝他过来。
他心头一暖,直接越过楚婉娜和杨弘致,朝沈母跑过去。
没关系。
至少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会毫无保留地爱他。
沈文晏没跟楚婉娜多废话,拉着母亲急匆匆地回到了家。
那晚。
沈文晏提着一桶热水,一边帮母亲洗脚,一边给她按摩肿胀的双腿。
听说村支书提到母亲冒着雨找了他一整夜,他既心疼又感到内疚。
“妈,我不在的时候,你得照顾好自己,那些重活儿能不做就别做,等我寄钱回来,你雇人干就行了,千万别累着自己。”
听着沈文晏的嘱咐,母亲想起了楚婉娜和杨弘致在一起的情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不用太担心我,倒是你,我算是明白了你为啥不想和婉娜结婚了。”
她脸上流露出无尽的无奈:“这个世道,有能力的人不怕被人说三道四,但要是被戴了绿帽子的男人就不同了,随便一点小事都能被人指指点点,妈担心你啊。”
沈文晏不以为意:“妈,他们爱说啥就说啥,我只想等稳定下来后,接你去过好日子。”
听到这话,母亲眼中泛起了泪光,爱抚地摸着他的头:“只要你好好的,妈心里就踏实。”
沈文晏心里一热,轻轻地靠在母亲的膝盖上。
上辈子他父母双亡,只留下他一个人在乱世中艰难生存。
即使战死沙场,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也是在这一世,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
母子俩聊了很久,直到母亲睡去,沈文晏才借着月光把劈好的柴火搬进厨房堆起来。
再砍几天柴,应该能让母亲撑到他休假回来。
沈文晏正忙着,突然有人敲门。
他开门一看,是楚婉娜。
“这么晚了,你来干嘛?”
沈文晏冷漠的话语让楚婉娜措手不及,原本想好的话全堵在了喉咙。
但当她看到他满是血泡的手和院子里的柴火时,她立刻卷起袖子走进去。
“我睡不着出来走走,听见你干活的声音了。”
说着,楚婉娜麻利地抱起柴火进了厨房。
沈文晏没拦住,又听她说:“以后不用砍柴了,等咱俩结婚,你和大娘跟我随军,这些柴放这儿也没用。”
“对了,明天我们两家一起吃个饭,把婚期定下来。”
看着女人忙碌的身影,沈文晏心中只有失望。
她一句都不解释她和杨弘致的事。
算了。
反正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她分道扬镳,还在乎这些干什么。
沈文晏接过她手里的最后一摞柴:“我还有三个月才满二十二岁,结婚的事过段时间再说吧。”
他的话语中都在回避两人结婚的事。
楚婉娜清秀的脸上闪过一抹无措。
都两天了,她愣是没见他再对自己笑过。
心思七上八下之后,楚婉娜才找到了点头绪。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昂贵的手表,神情和语气都变得严肃起来。
“这是我们楚家给未来女婿的,本来我想在结婚那天给你,但我等不了了。”
“文晏,你是因为弘致跟我回来才生气的对不对?但他只是我战友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
“他确实被宠得有些任性,但他心不坏,你不要因为别人跟我闹别扭了好不好?”
说着,楚婉娜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给他戴上了手表。
沈文晏忙要摘下来,但女人伸手抱了他一下,转身就跑了。
到了门口又回头扔下一句‘早点睡,明天我来找你’。
夜色越来越深,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沈文晏看着手腕上的手表,紧皱的眉头凝聚着愁绪。
第二天一早。
沈文晏就去了村支部,想打电话给征兵处问一下参军审核的情况。
刚到通讯室门口,杨弘致满含不甘的声音就从里面传出来。
“姐,你别劝我了,我就是要在他们结婚那天,把婉娜姐抢走!”
沈文晏听到这话,脚下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回想起楚婉娜昨晚的话语,他觉得这事儿挺滑稽的。
杨弘致都要抢人新娘了,还谈得上是任性吗?
随着“吱呀”的声响,那扇陈旧的门被缓缓拉开。
一脸不悦的杨弘致冲了出来,正好撞上了门外的沈文晏。
沈文晏常年劳作,身板硬朗,被这么一撞,依然站得稳如泰山,而杨弘致却摔得满身尘土。
“沈文晏,你是不是故意的!这么大的地方,你非得站在门口!”杨弘致气得脸红脖子粗,站起来就大声质问。
沈文晏毫不示弱地回敬:“你自己没长眼睛,怪谁呢?”
杨弘致在家一向横行霸道,哪受得了这种气,立刻动手推搡沈文晏:“你说谁没长眼睛!”
沈文晏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后退几步,不想与他纠缠。
但杨弘致得寸进尺,一边推搡一边骂骂咧咧。
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气!
沈文晏一怒之下,用砍柴的力气一推:“给我滚开!”
杨弘致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脸还撞上了地上的牛粪。
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吐了几口,整个人像疯了一样尖叫:“沈文晏!”
沈文晏却笑得直不起腰。
他原以为杨弘致出身军人世家,多少有点本事,没想到却是个绣花枕头。
但下一刻,杨弘致脸上的怒气突然变成了委屈。
他推开沈文晏,朝那身军绿色的身影跑去。
“婉娜姐,文晏哥欺负我!”
沈文晏的笑容渐渐消失,转身看到一脸惊讶的楚婉娜。
杨弘致一改之前的嚣张气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只是提醒文晏哥要多读书,可是他不仅骂我多管闲事,还把我推到地上。”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文晏冷着脸打断:“胡说八道!”
杨弘致浑身一颤,抓着楚婉娜的袖子哭得更厉害了。
楚婉娜见他一身狼狈,确实像是受了欺负的样子。
而沈文晏,她了解,是个不会让自己吃亏的硬脾气。
她揉了揉紧皱的眉头,无奈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文晏,就算弘致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也不该推他,你先给他道个歉吧。”
听到这话,沈文晏的心猛地一紧。
她口口声声说要和自己结婚,现在却在为杨弘致撑腰。
真是既可笑又荒谬!
他压抑着胸口的疼痛,一字一句地说:“楚团长真是关心军属,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护着他。”
楚婉娜顿时被怼得无言以对。
沈文晏转身就走,楚婉娜急了:“文晏!”
但杨弘致紧紧抓着她的胳膊,恨不能用眼泪淹了她:“婉娜姐,我浑身都疼。”
眼看沈文晏越走越远,楚婉娜把一张车票和帕子塞给杨弘致。
“弘致,我昨天晚上就跟你说了,你一直留在这儿也不方便,这是下午三点的车票,你早点回去吧。”
说完,她也没管他是什么表情,撒腿朝沈文晏跑去。
沈文晏自顾自地走着,但很快被追上来的楚婉娜拉住:“文晏,你听我解释!”
“弘致他一直住在军区大院里,我是怕你们两个闹了矛盾,他会在大院里说些对你不好的话。”
“我平时训练或者出任务可能顾不上你,我怕你受委屈。”
听着女人的话,沈文晏却苦涩一笑:“别人的委屈我还没受,你给的委屈我倒受了不少。”
楚婉娜一噎。
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她更觉有些喘不过气。
听沈母说,沈文晏打从出生就没哭过。
即便是受伤或者父亲去世,他都像个小大人一样坚强。
他没掉过眼泪,但红过眼。
第一次是十四年前她为他挡下其他小孩砸向他的石头。
第二次是她七年前去参军时。
第三次是她三年前执行任务受重伤躺在病床上时。
第四次是一个星期前他看见自己休假回来。
第五次便是现在。
从前她总能哄好他,但现在的他好像浑身都长着刺,让她无法靠近。
就在楚婉娜抓耳挠腮时,沈文晏已经走了。
她站在原地,怔望着那远去的背影。
莫名的,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正从心里慢慢消逝。
当夜。
沈文晏辗转反侧时,听见外头乱哄哄的。
他披上衣服出了门,只看到不少村民手里提着煤油灯往村口去。
沈文晏目露疑惑,忍不住问邻居:“发生什么事了?”
“听说跟婉娜一块儿回来的那个娃子一个人跑丢了,婉娜着急的不得了,大家都在帮忙找呢!”
邻居话音刚落,就有人喊道:“找到了找到了!”
沈文晏抬眼看去,眸色一震。
只见楚婉娜只穿着单衣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
而她身侧是被她的军装外套裹得严严实实的杨弘致。
沈文晏呆呆地望着楚婉娜,她紧紧地抱着杨弘致。
她的脸庞在火光中映出担忧和不忍,目光始终停留在杨弘致身上。
沈文晏面无表情,双手却紧握成拳,轻微地颤抖。
村支书匆匆赶来,看到这场面大吃一惊:“出什么事了?”
楚婉娜眉头紧锁:“他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下来了,我想借辆车送他去医院,请大家帮帮忙。”
不久,有人驾驶着一辆略显破旧的三轮车出现。
楚婉娜小心翼翼地将杨弘致安置在车上,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她回头,目光穿过人群,与沈文晏那双深邃的眼睛相遇。
她心中一紧,快步走向他:“弘致的衣服破了,我才给他披上外套,文晏,你别误会。”
沈文晏的手慢慢放松:“你是军人,救人是你的职责,快带他去医院吧。”
他太过平静,仿佛对这一切毫不在意。
楚婉娜心里有些难受,但听到杨弘致痛苦的呻吟,她咬紧牙关,忍住心中的苦涩。
她帮沈文晏整理了一下衣服,语气柔和:“快去休息吧,别想太多。”
说完,她转身上了车。
三轮车渐渐远去,人群也散了,沈文晏仍旧站在原地。
他凝视着夜空中的满月,流下了重生后的第一滴泪。
这月亮,就像他在边疆看到的那样明亮。
那时,他心中没有现在的爱恨纠葛,只有打赢战争、保护百姓的决心。
想到这些,沈文晏苦笑一声。
他果然不适合谈情说爱。
第二天。
沈文晏接到征兵处的消息,他初审合格,只要体检通过,18号就得入伍。
他立刻带上证件赶往镇医院体检。
拿到一切正常的体检报告后,他心中的石头才落地。
沈文晏正准备离开,却在楼梯转角遇到了楚婉娜。
两人目光相对,楚婉娜的眼神从惊讶转为担忧:“文晏?你怎么来医院了?哪里不舒服吗?”
沈文晏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物品上。
一件男士背心和一条蓝色男士内裤。
见他沉默不语,只是盯着她手中的东西,楚婉娜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收起手。
“弘致上药时裤子被药水弄脏了,我才去买的。”
医院里那么多男同志,为什么非要她一个外人去买?
沈文晏也释然了。
他摸了摸装着体检报告的口袋:“我妈最近头晕,我来给她拿点药,你忙你的。”
说完,他抬脚就要离开。
楚婉娜急忙拦住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铁盒递给他。
猪油糖?沈文晏愣了一下。
楚婉娜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小时候你最爱吃这个,但也别吃太多,小心牙疼,路上小心。”
看着她那充满温柔的眼神,沈文晏心中五味杂陈。
他其实并不喜欢吃猪油糖,只是因为小时候楚婉娜总是给他,他习惯了。
沈文晏把糖推了回去:“谢谢,你还是留给杨弘致吧。”
不等她回应,他像风一样离开了。
楚婉娜呆立原地,身后远去的脚步声仿佛重锤一般,一下下敲打着她的心。
沈文晏还在生气。
她真的不明白。
自己明明已经解释过了,也在努力对他好,为什么他还生气。
困惑和无助让楚婉娜心烦意乱。
参军以来,她第一次感到无法掌控的恐惧。
天空阴沉。
趁着还没下雨,沈文晏回家前捡了些柴火拖回家。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楚婉娜的父母正和沈母聊天。
桌上放着一篮贴着‘囍’字的红鸡蛋,门边还有一台崭新的缝纫机。
沈文晏下意识地看向一脸为难的沈母:“妈,这些是……”
还没等沈母回答,楚母就笑着走过来,拉起他的手。
“这是我们楚家给你们的一部分嫁妆。”
“我查过黄历了,18号是个吉日,那天你和婉娜就把婚事办了吧。”
沈文晏心里一沉。
18号?
偏偏那天他得去参军!
而且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和楚婉娜结婚了。
楚母没注意到沈文晏脸上的忧虑,反而滔滔不绝地说。
“文晏啊,自打你十岁那年把我从山里背回家,我就认定你是楚家的女婿了。”
九年前,楚母上山采蘑菇,不小心摔进山沟里扭伤了脚。
正巧遇上上山砍柴的沈文晏。
沈文晏硬是用自己的小身板把受伤的楚母背回了家。
“楚姨,其实我”
沈文晏还没来得及婉拒,楚父就拍胸脯保证。
“文晏,我知道婉娜和那个杨弘致太没分寸,你放心,我会好好教训她,不会让你受委屈!”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愣是不给母子俩插话的机会。
最后楚父楚母走了,沈文晏和沈母面面相觑。
沈母犹豫着开口:“文晏,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和婉娜的婚事?”
沈文晏坚决地说:“妈,我18号就要去参军了,我不会和她结婚的。”
见他心意已决,沈母也就不再多说。
接下来的两天,沈文晏干活比以往更加卖力,让自己不去想和楚婉娜的事。
直到这天下午,沈文晏挑着粪桶去地里浇菜。
刚浇好一块地,就看见杨弘致捏着鼻子走了过来。
沈文晏皱起眉头,顿时有种要被狗咬的危机感。
果不其然,杨弘致一脸嫌弃地把钱扔到他脚边。
“沈文晏,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你娶婉娜姐不就是为了钱吗?只要你和她取消婚约,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沈文晏瞟了他一眼,继续干活。
杨弘致脸上闪过一丝嘲讽:“听说你妈这么多年都不改嫁,是因为有克夫的命,所以你爸才早死,你是他儿子,说不准是个克妻命!”
听到这话,沈文晏眼底一冷,照着他就是一瓢粪水。
又酸又臭的水泼了他一脸,杨弘致脸色瞬间惨白了几度,又一次爆发出刺耳的尖叫。
“你干什么,恶心死了!”
沈文晏冷笑:“比起你的嘴,这些都算香的。”
秋风渐起。
楚婉娜骑着二八大杠往沈文晏家去,手里还拎着她特意为他买的新衣裳。
可没成想远远地就看见沈文晏和杨弘致在菜地里吵得不可开交。
她连忙跑过去。
眼见楚婉娜来了,杨弘致立马哭了起来:“婉娜姐,沈文晏又欺负我”
楚婉娜见他浑身粪水,比上次还要狼狈,不由皱眉看向沈文晏。
“文晏,你这次真的过分了!”
望着女人带着愠怒的眼神,沈文晏心中一片寒凉。
她对杨弘致可真是好,总能不问缘由的维护。
沈文晏索性破罐子破摔:“对,我就是欺负他,你要怎么着吧!”
这话堵得楚婉娜一噎。
而杨弘致趁热打铁似的,哭得更凶了:“婉娜姐,你看他”
真是吵死了!
沈文晏沉着脸,拎着粪桶转身就走。
他是真生气了。
楚婉娜一急,只能匆匆推开杨弘致的手:“弘致,你先回去换衣服,等会儿我再跟你说!”
说完,她立刻朝沈文晏追去,
沈文晏只觉胳膊被紧紧攥住,紧接着就被楚婉娜挡住了路。
“文晏,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体谅我,我是军人,有义务也有责任帮助别人,”
“可能有时候我没能顾及你的感受,对不起”
她说的诚恳,眼里也满是自责。
可沈文晏就是觉得委屈。
他偏过头,酸着眼不肯与她对视:“你把你爹妈送来的东西拿回去,我是不会跟你结婚的。”
一字一句,顿时像烈火灼伤了楚婉娜的心。
她乱了阵脚,声音也沙哑起来:“为什么?”
沈文晏攥紧了手:“因为我最讨厌旧社会的包办婚姻。”
她亲口说的话,他现在还给她!
沈文晏用力挣脱开,头也不回头地走了。
即便不去看,他也能感受到身后女人炙热的视线。
就在沈文晏认为楚婉娜该死心时,一双手突然箍住他的双肩,将他硬生生掰过去。
下一瞬,他看见楚婉娜通红的双眼骤然放大。
女人滚烫的唇重重落在他的唇上!
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因这股热浪而变得滚烫。
沈文晏的瞳孔紧缩,身体微微颤抖,他还没从楚婉娜突如其来的亲吻中回过神来。
直到她开始像发泄情绪一样咬他,他才惊慌失措地转过头,羞愤地推开了同样满脸通红的楚婉娜。
“楚婉娜!你疯了吗!”
沈文晏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一瓢剩余的粪水,威胁着如果她再敢乱来就泼过去。
他虽然前世没有体验过男女之间的欢愉,但他明白这种事需要双方心甘情愿。
楚婉娜竟然敢这样轻薄他!
楚婉娜也恢复了理智,脸上的红润迅速褪去:“文晏,我……”
一向在军营中果断冷静的她,此刻却结结巴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知道包办婚姻是陈旧的习俗,她也确实不喜欢。
一开始,她也不愿意自己和沈文晏的关系被“娃娃亲”这三个字束缚。
但想通之后,也就那么回事。
然而,沈文晏眼中的抗拒却像针一样刺痛了她的心。
她越是靠近,他越是后退。
沈文晏彻底生气了,把粪水泼向她,提着桶就跑回了家。
正在晾衣服的沈母看到沈文晏一回来就关上了大门,一脸疑惑:“大白天的,你锁门干嘛?”
走近一看,只见儿子脸色通红,嘴唇破了皮,有些肿。
她立刻变了脸色:“你的嘴怎么了?”
沈文晏避开沈母探询的目光,尴尬地敷衍:“没事,回来路上不小心撞到了。”
说完,他生怕再被问出什么,一头扎进了房间。
四周安静下来后,沈文晏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仿佛要跳出胸腔。
他抬头深呼吸,强迫自己忘记楚婉娜那深邃的眼神和沉重的呼吸声。
但嘴上残留的微涨感却在无声地提醒他刚才两人的失态。
沈文晏看向墙上的挂历。
今天是11号。
离18号正好还有一个星期。
不管怎样,他一定要参军!
接下来的两天,沈文晏都故意避开楚婉娜。
即使在外面干活时遇到了,他也一句话都不跟她说。
直到这天晚上,夜色深沉。
沈母收衣服回房,看到沈文晏在挑煤油灯,叹了口气。
“我刚才看了一眼,婉娜又站在门外等你了,今晚可能会下雨,你要不要出去劝劝她,别到时候淋雨感冒了。”
沈文晏手一停:“随她去。”
夜越来越深。
几声闷雷过后,雨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来。
沈文晏翻来覆去睡不着,时不时朝窗外看去。
犹豫了十分钟后,他最终还是起身拿起伞出去了。
打开门,沈文晏一眼就看到已经浑身湿透的楚婉娜。
她站得依旧笔直,只是头微微低着,平日里的威严显露出一丝颓然。
沈文晏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上前将她遮在伞下。
“大半夜的在这儿淋雨,你是当了几年兵,但身体也不是铁打的。”
话音刚落,他就被一个湿漉漉的拥抱包围。
楚婉娜低沉的声音带着几乎察觉不到的颤抖:“我错了,你别不理我行不行?”
这些天,无论她怎么示弱讨好,他都不肯跟她说一句话。
活了二十几年,楚婉娜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
即使她一直安慰自己,沈文晏只是一时生气,但终究填补不了心中的空虚。
沈文晏挣扎了一下,发现楚婉娜的力气大得惊人。
她抱得太紧,好像生怕他再次逃跑一样。
“楚婉娜,你……”
“文晏,我拼命从一个新兵做到团长的位置,不仅仅是为了为人民服务,也是想给你更好的生活。”
“这么多年,我执行了无数次可能会丧命的任务,但我每次都告诉自己,哪怕缺胳膊少腿也要活着回来,因为你说过会一直等我。”
“我就是想我们能好好的……”
她越来越沙哑的话语让沈文晏有些动容。
其实他能感受到,楚婉娜心里有他。
但这些天她和杨弘致在一起的画面就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上。
过了许久,沈文晏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先回去吧,结婚的事我会好好考虑的。”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即使结不成婚,他也会好好跟她告别。
楚婉娜缓缓松开手,眼中充满了不舍和不安:“那你不会不理我了吧?”
沈文晏抿了抿嘴唇:“不会,行了,你赶紧回去吧。”
说完,他转身进了屋。
但又想到了什么,拿了另一把伞又出了门,打算给楚婉娜。
没想到一出门,一道闪电在天空中炸开,照亮了眼前的一幕。
在雨幕中,杨弘致抓着楚婉娜的衣襟,俯身吻上了她的嘴角。
“砰!”
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伴随着那对情侣的亲昵动作,让沈文晏的耳朵嗡嗡作响。
他握着伞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最终决定转身离开。
大门无声无息地合上,仿佛也带走了他最后一丝情感。
沈文晏眼中泛红,自嘲地笑了笑,暗自责怪自己的愚蠢。
他竟然对楚婉娜的话还有所触动,但仔细一想,前世他被封为一品大将军时,什么样的甜言蜜语没听过?
罢了。
反正他一周后就要离开了,纠结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沈文晏自我安慰一番后,回到了房间。
雨势越来越大。
屋外,楚婉娜终于按捺不住,黑着脸推开杨弘致:“你别闹了行不行!”
杨弘致踉跄着站稳,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婉娜姐,我真的很喜欢你,为了你,我连父母和哥哥都敢顶撞,就是为了来找你。”
“那个沈文晏有什么好?既没文化又没背景,他只会拖累你!”
他顿了顿,可怜巴巴地又靠了过去:“婉娜姐,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不然你不会一次次救我,还那么关心我。”
但楚婉娜毫不留情地避开,语气冰冷:“我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是因为我答应了你姐姐,才要保证你的安全。”
她眼中流露出一丝后悔:“为了照顾你,我已经让文晏伤心太多次了。杨弘致,等我和文晏办完婚礼,你立刻跟我回军区,别再纠缠我和文晏!”
接下来的几天,沈文晏每天出门工作时,总能遇到楚婉娜。
原本他要做的事,都被她抢先做完了。
想到那晚她和杨弘致的亲昵,沈文晏的眼神微微凝固:“你没必要每天都堵在我家门口等我。”
楚婉娜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深深地看着他:“看见你,我心里就高兴。”
高兴,却不安心。
这些天来,沈文晏虽然不再像以前那样躲着她,但她总感觉有些莫名的不安。
看着沈文晏清秀的脸庞,楚婉娜压抑住心中的情绪:“对了,上次给你买的衣服试过了吗?喜欢吗?”
衣服?
放在柜子里就没动过。
沈文晏垂下眼睛:“嗯,喜欢。”
气氛微微凝固。
楚婉娜看了看不远处也在忙碌的人,慢慢地将沈文晏拥入怀中。
“文晏,明天我们就要结婚了。虽然你还没到法定年龄,但先把婚礼办了,结婚报告也都准备好了。”
“等到了军区,我们好好过日子,再也不分开了。”
沈文晏没有反抗,也没有回抱她。
他的目光微微暗淡,望向远方。
再也不分开了?
可惜,明天是18号,他要入伍,两人必须分开。
当晚,楚家忙着准备第二天的婚礼,而沈文晏剪了个利落的寸头,穿上了崭新的军装。
看到他英姿飒爽的样子,沈母突然眼圈泛红。
沈文晏也满心不舍,沙哑着嗓子安慰:“妈,您别担心,我一定能闯出一片天地,保卫祖国,也让您过上好日子。”
“我不在的时候,您要照顾好自己,家里的柴火很多,您腿脚不好,千万不要上山,鸡蛋不要舍不得吃,能买到的菜也别种了,免得您辛苦。”
“屋顶的瓦我都翻修了一遍,今年冬天应该不会再漏雨雪了,我还让陈伯伯弹了床新棉被,等天冷了您盖着暖和。”
听着儿子一句句的叮嘱,沈母再也忍不住,哭着把人搂进怀里。
“文晏,妈舍不得你,舍不得你啊。”
重生在这个年代以来,沈文晏第一次流泪。
前世他的父母早逝。
每次他出征时,没有一个人为他送行。
每当看到其他将士们和亲人依依不舍时,他很羡慕,羡慕他们有家人等着他们凯旋。
但这辈子他不用羡慕了。
他也有等自己回家的亲人了。
母子俩聊了一整夜。
天刚亮,征兵处的车就来接沈文晏了。
整个乡镇,只有他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兵。
听着不远处楚家的喧嚣,沈母拉着沈文晏的手,有些不放心:“你真的不跟婉娜道个别吗?”
沈文晏目光释然:“没必要了。”
木已成舟,道别已经没有意义。
他顿了顿,想起了什么:“妈,楚婉娜送我的那块手表我放桌上了,到时候您把它和那些嫁妆一块退给他们。”
沈母叹了口气,点点头,沈文晏上了车。
车子缓缓启动,他从车窗探出头,朝沈母挥挥手:“妈,回去吧,保重身子!”
沈母抹着眼泪,目送车子渐渐远去。
没多久,喜庆的鞭炮声传遍整个村子。
沈文晏坐在车上,从后视镜中看到一身军装,胸前别着红花的楚婉娜骑着自行车往他家去。
他深吸口气,挪开了视线。
这些鞭炮,就当作是为他奔向祖国的欢送。
至于婚姻,就留给楚婉娜自己抉择吧。
车子在秋日难得的艳阳下,慢慢驶向远方。
鞭炮的轰鸣散去,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硝烟的气息。
楚婉娜身着军装,挺拔地站在沈家门口,周围是一群前来祝贺的街坊邻居,她胸前的红花让她显得格外精神。
她的手掌因为紧张,在凉爽的秋日里不断地渗出汗水。
她仍然感到这一切如同梦境。
她即将与沈文晏共同拥有一个温馨的小窝。
在漆黑的夜晚,也会有一盏灯,只为她而亮。
“恭喜恭喜,你们俩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们的婚礼让我们也感到快乐。”
“婉娜,我得提醒你,文晏是个好小伙,你以后可不能欺负他。”
“婚后要多照顾家里,别让文晏受委屈,明白吗?”
面对乡亲们的祝福,楚婉娜眼角含笑:“别担心,我会好好待他的。”
楚父急切地催促:“傻站着干嘛,快进去吧,别让文晏一直等你。”
楚婉娜努力平复心中的紧张,调整了一下军帽,这才迈步进入。
“文晏,我来接你了。”
然而,屋内却异常寂静,楚婉娜的心猛地一跳。
沈母听到声音,满脸纠结地走了出来,犹豫着是否要告诉她真相。
楚婉娜见状,压下心中的不安,轻声问道:“妈,文晏在哪里?”
沈母叹了口气:“婉娜,文晏他离开了。”
楚婉娜呆立当场,扶着自行车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他去哪里了?”
沈母看着她,心中充满了愧疚:“他刚刚乘坐军区的车去参军了。”
楚婉娜脸上的喜悦被一片苍白所取代。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沈文晏这段时间对自己的冷淡和漠不关心,一股苦涩涌上心头。
原来他早已做好了决定,所以才会一次次地拒绝自己。
原本热闹的气氛瞬间变得冷清,后面的乡亲们也互相交换着眼神。
一阵沉默之后,楚婉娜疯了似的骑上自行车,朝村口追去。
沈文晏坐在前座,静静地撑着头,凝视着窗外。
他那温和的样子让开车的李叔忍不住问道:“这么多村子里,只有你一个不到20岁的孩子来参军,小伙子,你不怕牺牲吗?”
沈文晏转过头,朝他微笑:“我不怕。”
他的前世家人都在乱世中丧生,他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即使多次受伤,也从未害怕过死亡。
这些苦难他早已经历过,现在不过是再次面对,他早已做好了准备。
李叔的语气中充满了赞赏:“好孩子,你比很多人都要坚强,我相信你很快就能适应军营的生活。”
他乖巧地点了点头:“谢谢李叔。”
和他聊了一会儿后,心中的不舍也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期待。
他也想知道,在这一世,自己能走多远。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在风声中,他听到了一个模糊的声音:“文晏,文晏!”
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
沈文晏心中一惊,意识到这不是幻觉。
他探出头往窗外看去,只见楚婉娜骑着自行车追了上来。
沈文晏瞪大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她竟然出现了?
李叔也注意到了楚婉娜:“我们是不是该停一下,那个女士似乎有话想跟你说?”
沈文晏收回目光,坐回原位:“不用了,李叔,我们继续走。”
尽管如此,李叔还是犹豫地瞥了一眼后视镜。
楚婉娜见卡车没有停下的迹象,便提高嗓门喊道:“文晏!等一等!”
沈文晏被她这么一喊,感到烦躁,闭上了眼睛。
李叔于心不忍,最终还是停下了车:“小伙子,下去跟她好好谈谈吧,这样追下去,我怕会有危险。”
楚婉娜在车边停下,喘着气拉开车门:“文晏,下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沈文晏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无法逃避。
他带着歉意说:“李叔,麻烦你等我一会儿。”
李叔大度地挥了挥手:“去吧,没事。”
车门关上的瞬间,楚婉娜的眼眶也开始泛红。
她声音沙哑地问:“文晏,你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参军的事不告诉我?”
她胸前的大红花被风吹得歪斜,军装也被汗水湿透。
沈文晏直视她的眼睛:“参军是我自己的选择,没必要告诉你。”
楚婉娜的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嘴唇苍白:“可是我们约定要结婚的,今天本该是我们的婚礼。”
沈文晏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叹一声:“其实那天你在田埂上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不是说对我们的婚姻不满吗?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嫁给我?”
楚婉娜没想到那天的话被他听见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我不喜欢的是这种被安排的婚姻,但我对你的感情是真心的,起初是我太固执了。”
“但后来我明白了,我爱你,如果嫁给你,就不必在意这些。”
解释完这些,她看向沈文晏,眼中充满了期待,但沈文晏的眼中并没有她期待的反应。
沈文晏感到遗憾:“楚婉娜,我已经决定参军,我们就当作是命运的安排吧。”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即使遗憾,他也不想回头。
楚婉娜眼中的红色更深,声音嘶哑:“文晏,告诉我你在哪个营,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沈文晏摇了摇头,表情平静:“我不知道,但我们可能不会再见面了。”
他笑了笑:“这些年,感谢你的关心,我……”
李叔打断了他:“小伙子,我们得走了,时间紧迫。”
沈文晏的话变成了:“楚婉娜,再见。”
他跑回车上,车很快就启动了。
听到声音,楚婉娜这才动了动僵硬的身体。
看着车渐渐远去,她的心中充满了失落。
这一刻,她恍惚觉得,沈文晏真的从她的世界消失了。
她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完全看不见车的影子,才骑上自行车离开。
虽然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她会一直等待,直到他改变心意的那一天。
楚婉娜带着失落的情绪回到了家中。
楚爸爸已经在客厅里等她多时了。
他怒气冲冲地问道:“你说说看,文晏这孩子怎么就突然去当兵了呢!”
楚婉娜的声音有些颤抖:“爸爸,都是我不好。”
楚爸爸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声音大得吓人:“你还好意思说,文晏这么优秀的孩子都被你弄丢了!你这是丢了我们楚家的脸面!”
“你去,好好地向他道歉,弥补你的过错!”
楚婉娜扶着父亲坐下:“爸爸,我明白的,我已经申请了提前返回部队,明天就会出发。”
她又看了看站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杨弘致:“你也去准备一下,明天跟我一起走,以后别再来了。”
杨弘致面对她严肃的眼神,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低下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对不起,婉娜姐,我不该瞒着你偷偷回来。”
但他在婚礼上看到沈文晏没有出现时,心里却是暗自高兴。他觉得,即使被楚婉娜责备也值得。
楚婉娜揉了揉额头:“你知不知道,你来这里给我添了多少麻烦,做错了多少事?回去后我会把你做的那些事告诉你姐姐,让她来教训你。”
她现在对他的态度完全变了,话里话外都把他当成了外人。
杨弘致感到嫉妒和不满:“婉娜姐,你为什么要为了沈文晏和我划清界限,难道你就这么喜欢他吗!”
楚婉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怒斥道:“这些事以后都与你无关,快去收拾你的东西!”
杨弘致被吓住了,也不敢多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楚爸爸见他进去后,不满地哼了一声:“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让他住在我们家,你看看村里人怎么说!”
越说越气,楚爸爸又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要和他保持距离,不要让文晏受委屈,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文晏走了,我看你还能不能找到像文晏这样体贴的男人!”
楚婉娜带杨弘致回来时,他就不乐意,但看在他姐姐的份上,也没多说什么。
他现在谁也不给面子,直截了当地说:“你看看他来了以后,把我们家搞得一团糟!”
楚婉娜心里一阵难受,低声说:“是我糊涂,没把握好分寸。”
楚爸爸看她这样更生气了:“看来我们楚家是找不到像文晏这么好的女婿了,说不定人家也不稀罕娶你了,我和你妈会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楚婉娜脑海中浮现出沈文晏的点点滴滴。
她想起了15岁那年,晚霞满天,他站在霞光中向她表白:“婉娜,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她想起了他半开玩笑地问她:“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但她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久久没有回答。
正是因为她的沉默,才让沈文晏受了这么多委屈。
想到他眼中的释然,楚婉娜只觉得心痛。
这一次,她不想再保持沉默了。
以前是沈文晏对她义无反顾,现在轮到她坚定地走向他。
于是楚婉娜直接跪在楚爸爸面前,向老人磕了一个头:“爸爸,从您把那块手表交给文晏的那一刻起,我就认定了他是我的丈夫,除了他,我不会再嫁给任何人。”
清晨,楚婉娜向父母挥手告别,踏上了前往军营的卡车。
临行前,楚父终于软了心肠,提醒她:“在那别乱来,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楚婉娜点头示意,上车前向楚父敬了个军礼。
可能是被她这几天的态度影响,杨弘致也没多言,跟着她一起上了车。
三天后,他们回到了军营。
楚婉娜先把杨弘致送回家,然后才回到营地。
她推开办公室门,看到杨璐正低头审批文件,一抬头看到她,愣住了:“我弟弟呢?”
楚婉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送他回家了,以后别把你弟弟的事推给我。”
然后她简单叙述了杨弘致的所作所为。
杨璐听完,脸上的表情从疑惑转为震惊。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对不起,我弟弟被家里宠坏了,做事不经大脑。”
接着好奇地问:“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不是说你请假回去结婚了吗?那你老公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团长,你舍得新婚就分开吗?”
听到这话,楚婉娜心里一紧,手里的资料微微颤抖。
是啊,她本是回去结婚的,结果却一团糟。
她何尝不想带他来,但她一开始就错过了机会。
楚婉娜掩饰着眼中的苦涩:“嗯,是去结婚了,但出了点意外。”
她简单地解释了沈文晏参军的事,杨璐听得满眼敬佩。
“不得不说,你老公真厉害,悄无声息地就去当兵了。他在哪个营地?”
楚婉娜声音低落:“我现在找不到他,得等一段时间才知道。”
虽然这么说,她还是忍不住去找他的资料。
连续几天毫无消息,楚婉娜有些烦躁地压了压帽檐。
看来在新兵训练时找人,真是大海捞针。
有人敲了敲门,楚婉娜压下心中的烦躁:“进来。”
杨璐的声音传来:“怎么看起来这么绝望?”
楚婉娜疲惫地按了按眉心:“怎么了?”
杨璐简单地说:“我也来帮你找人,已经有点线索了,但现在新兵都是封闭式训练至少三个月,至少要三个月后才会有消息。”
楚婉娜惊讶地看着她。
杨璐解释:“我弟弟做的那些事对不起你,我想帮你做点什么,两个人找总会快一些。”
楚婉娜疲惫地揉了揉眼睛,没有再拒绝。
下午,她回到了组织分配的家属房。
推开门,里面冷清一片,她原本打算和沈文晏结婚后,把他接过来一起住。
两人一起布置这个小家。
楚婉娜也没了心情,直接倒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在军营待了这么久,从未觉得三个月如此难熬,漫长得仿佛三百年,让她几乎等不下去。
三个月后。
扬天把资料递给她:“人找到了,你自己看看吧。”
楚婉娜拿着纸张的手都在颤抖,终于慢慢打开。
看到上面的地址后,她的心一阵阵地抽痛。
沈文晏被分配到了最远、最偏僻、也是最艰苦的西北军营。
得知沈文晏的下落后,楚婉娜等不及了,她心中对他的思念在三个月的累积后达到了极点。
她立刻递交了休假申请,向总旅长请了半个月的大假。
旅长好奇地问她:“婉娜,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
楚婉娜低下了头,旅长这么问也有道理,毕竟她这段时间已经请假多次。
但这次,她必须去。
她向旅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旅长,我会尽快解决家里的事情!”
旅长并没有为难她,挥手让她离去。
在离开的前一夜,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沈文晏穿着那件蓝色衬衫,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婉娜,你来了。”
那一刻,楚婉娜只想紧紧抱住他,永远不放手。
然而,就在她即将触碰到沈文晏时,她突然惊醒了。
连一个简单的拥抱都没能实现。
当她睁开眼睛时,天边已经露出了一丝曙光。
已经是新的一天了。
楚婉娜庆幸那只是一个梦,现实中她还能触摸到沈文晏。
安排好所有事情后,她便踏上了前往西北的列车。
直到第三天清晨,她才抵达西北军营。
一下车,就被风沙所包围,地面干裂。
几位团长在简陋的铁门外迎接她。
虽然楚婉娜对西北的环境有所准备,但亲眼所见,心中还是不免感到一阵刺痛。
沈文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了三个月。
西北团长见到她,急忙行了军礼:“欢迎楚团长莅临西北,长途跋涉,先到办公室休息一下吧。”
她抑制住心中的痛楚,边走边问:“沈文晏同志的上级是谁?”
随行的林营长回答:“楚团长,文晏同志归我管,您找他有何贵干?”
楚婉娜轻声说:“没什么,只是想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林营长兴奋地说:“楚团长,我跟您说,文晏同志虽然年轻,但他的才能让很多老兵都感到惭愧。”
“在这三个月的训练中,他样样都是第一,简直就是天生的战士,短短三个月就加入了特战营。”
“即便结婚了,他的身手依旧出色。”
楚婉娜的表情凝固了:“他结婚了?”
怎么可能?
他们才分开三个月,他怎么就突然结婚了?
她的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剧痛,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遍布全身。
林营长虽然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在意,但还是如实相告:“是的,我们听到他结婚的消息时也很惊讶,不过他的妻子不是军人,所以我们也没见过。”
“楚团长,要不要我叫他过来让您见见,他是个有潜力的新人。”
楚婉娜的脑海中只有“他结婚了”这几个字,一时无法回神。
气氛变得凝重时,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报告声。
楚婉娜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心脏深处传来一阵剧痛。
仅仅三个月,她几乎已经认不出这个声音了。
她僵硬地转过身,与门外英姿勃勃的军人目光相对。
当两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时,周围的世界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楚婉娜的视线里,只剩下门外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变得消瘦,皮肤也晒黑了,但眼神中透露出的坚定,已经显露出军人的风范。
短短三个月,沈文晏的变化之大,让人几乎认不出来。
他的目光与她相遇,只是愣了一下,便迅速恢复:“营长,新兵训练任务完成,请指示!”
他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面对他的目光,楚婉娜感到胸口一阵压抑和疼痛。
林营长带着微笑说:“你来得正是时候,文晏。这位是来自中心营地的楚团长,她想让你认识一下。”
沈文晏只是对她点了点头,便不再看她:“营长,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回去继续训练了。”
楚婉娜在众人的目光下,急切地喊道:“等等!”
她带着歉意的笑容:“我有些话,想和沈文晏同志私下谈谈。”
既然她这么说,其他人也只能带着疑惑先离开。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沈文晏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只剩下冷漠:“楚婉娜,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们之间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
楚婉娜压抑着心中的苦涩:“文晏,我一直在找你,我真的很担心你。”
沈文晏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我在这里过得很好,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去训练了。”
恐惧彻底淹没了楚婉娜,她不顾一切地抱住他,几乎是在恳求:“文晏,别去西北,那里太艰苦了,跟我一起回去好吗?”
她抱得太紧,沈文晏一时无法推开她,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楚婉娜,我已经结婚了,别碰我!”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刺穿了她的心,楚婉娜瞬间失去了力量。
她一直不敢问,心里一直不愿相信。
他们才分开三个月,那个说只愿意娶她的人,竟然已经结婚了!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话都说不清楚:“文晏,你真的……”
沈文晏这次轻易地推开了她。
他嗯了一声,再次强调:“楚婉娜,我已经结婚了,我们之间真的不可能了,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楚婉娜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沈文晏没有再耽搁,推开门离开了办公室。
门外,林营长已经在等他,看到他出来,好奇地问:“文晏,你和楚团长认识啊?”
沈文晏摇了摇头:“我和她不熟,只是以前是一个村子的。”
再次见面,她在他的心里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沈文晏知道,他是真的放下了她。
林营长开玩笑说:“要不是你结婚了,我还真会怀疑楚团长是为了你来的。”
沈文晏笑了笑。
他其实没有结婚,这么说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当然,这些楚婉娜也不需要知道了。
他笑了笑:“就算我没结婚,楚团长也不会看上我这样的人。”
林营长不满地看着他:“胡说。”
沈文晏笑得有些调皮:“我喜欢的人,必须心里眼里都是我,事事都要以我为先。再说了,我现在一心都在军营,也没心思想这些。”
沈文晏万万没料到,即便他坦白自己已婚,楚婉娜仍旧不离不弃。
在特战营的操练中,她如影随形,与他们并肩作战。
每当目光交汇,楚婉娜总是轻扬嘴角,露出微笑。
沈文晏对她的行为感到迷惑,却决定不再纠结。
实际上,沈文晏的那句“已婚”如同魔咒,时刻萦绕在楚婉娜的心头。
每当夜深人静,她因他已婚的事实辗转反侧,既不愿接受,又不得不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连特战营的同袍们都知晓了他的婚事。
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象沈文晏与他妻子的甜蜜时光。
她快要被自己的思绪逼疯了。
一声解散的命令打断了她的沉思。
训练告一段落,战友们四散而去。
沈文晏面无表情地绕过她,找了个阴凉地坐下。
楚婉娜忍不住跟随他的脚步:“文晏。”
沈文晏瞥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她,眉头紧锁,不耐地问:“还有何事?”
楚婉娜轻咬下唇,声音沙哑地问:“那个人,待你如何?”
沈文晏愣了一下,才明白她指的是谁。
他点了点头,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楚婉娜的手不自觉地揉搓,她强忍心中的痛楚:“文晏,是我来得太迟了吗?”
她话语中的悲伤太过明显,沈文晏不禁叹了口气:“楚婉娜,我已不再爱你,我们的故事早已画上句点。”
楚婉娜意识到,或许她将永远失去参与他未来的机会,眼神也随之黯淡。
她真的没有一丝机会了吗?
她真的完全失去了他吗?
楚婉娜的肩膀无力地垂下,整个人显得颓废。
沈文晏眺望着远方,显得轻松自在:“她对我很好,我现在也很幸福,过去的事都已成为往事,你也该向前看了。”
一声哨响,沈文晏不再多言,起身离去。
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楚婉娜的肩膀终于颤抖起来,泪水悄然滑落。
与此同时,林营长的目光扫过战士们,严肃地宣布:“刚刚接到命令,一群敌对分子窃取了我国机密情报,藏匿在十公里外的月牙山,上级要求我们特战营派出几名精英前去支援,谁愿意主动请缨!”
沈文晏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
他曾在荒野中挣扎求生,对野外生存颇有心得。
看到他们几个举手,林营长露出满意的微笑:“很好,回去准备,明天在此集结!”
“明白!”
两天后。
楚婉娜的假期即将结束,她必须返回军营。
这几天她心神不宁,夜夜难眠。
她深刻体会到了心碎的痛苦。
沈文晏已有了幸福的家庭,有了更爱他的人,她的任何努力都显得多余。
她真的该彻底放手了吗?
楚婉娜心痛到几乎窒息,她渴望一场大醉,醒来时沈文晏还在原地等她。
或许,现在是时候离开了。
“听说沈文晏同志出去执行任务了?虽然他很厉害,但听说已经失联了。”
“我听说这次任务非常危险,那些人都是冷血杀手,沈文晏同志作为新兵,在体力上处于劣势,希望他们能平安归来。”
楚婉娜的眼珠子因为害怕而不停地颤动。
沈文晏不见了!
楚婉娜急切地问:“他们啥时候走的?”
那些闲聊的士兵被她吓了一跳,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们两天前出发的,在十公里外的月牙山。”
楚婉娜急匆匆地赶往西北团长的办公室,一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讨论声。
“我相信我们的士兵不会让我们失望,但也得保持警惕,再派些人到山下守着,不能让他们逃了!”
“派个人带队去,我们在后山前后包抄。”
楚婉娜推门而入,斩钉截铁地说:“我去带队!”
其他人被她的话惊得一时没反应过来,林营长犹豫着说:“楚团长,这不太合适……”
楚婉娜抬眼一瞥,她的话立刻噎住了。
“就这么定了。”
西北团长无奈,只能同意她的建议。
楚婉娜拿起装备,带领队伍直奔月牙山。
与此同时,沈文晏紧追不舍地跟着前面的人。
但那些人对这座山了如指掌,早就在山上布下了陷阱。
加上山路曲折,他们很快就失去了联系!
只有沈文晏依靠前世的记忆紧紧追踪着其中一人。
刀疤男凶狠地拔出刀:“你这小子,我还真小看了你!”
沈文晏冷冷地看着他:“放下武器,立刻投降,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威胁国家安全的人!”
他们这些人,专门搜集各个营地的情报,然后高价卖给外国!
他们一路逃到西北地区,无恶不作。
刀疤男露出阴险的笑容,恶狠狠地向他冲来:“找死!”
沈文晏拿起旁边的木棍,像前世挥枪一样狠狠地打在他身上。
打得他连连后退。
刀疤男突然露出恐怖的笑容,下一秒沈文晏只觉得脚下一空!
他整个人被渔网困住,悬挂在半空中!
糟糕!
刀疤男拿着刀向他靠近,笑得一脸恐怖:“我就好好送你一程!”
冰冷的刀向沈文晏刺来,紧要关头有人从背后紧紧抱住他。
沈文晏正用刀试图割破渔网,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停下。
看清那人,他身体一僵:“楚婉娜,你怎么在这!”
楚婉娜紧紧抱住那人,后面的其他战士上前将他制服。
她这才有机会开口:“听说你们失联了,我不放心,亲自带队来看看。”
说着用刀割破渔网,牢牢接住了沈文晏。
她紧紧抱住他,想到刚才的一幕,满是担忧:“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她在山上找了沈文晏三天,已经抓到了大部分敌对分子,只有他毫无音讯。
找不到他的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折磨。
幸好她注意到深山里活动的痕迹,要是她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沈文晏推开她站到一边:“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有事,放开。”
感受到身后战士的目光,楚婉娜才不情愿地松开。
“小心!”
只见被压住的那个人突然暴起,举着刀朝离他最近的沈文晏刺来。
谁都没想到他身上居然还有一把刀!
事情发生得太快,谁都来不及反应。
楚婉娜挡在他面前,‘噗呲’一声,锋利的刀刺中了她的后背。
刀疤男被身后的战士迅速制服,压倒在地。
楚婉娜脸色苍白,眉头紧锁。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沈文晏这才意识到情况,急忙问道:“楚婉娜,你怎么样了!”
楚婉娜轻轻摇头,随即倒在沈文晏的肩膀上。
她忍着痛说:“我还好。”
沈文晏紧张地抱住她,心急如焚:“楚婉娜!”
他手上感觉到了黏糊糊的液体,那是楚婉娜不断流血的伤口。
他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一名战士脱下自己的衣物,简单包扎了楚婉娜的伤口,然后背她下山。
沈文晏这才注意到,她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
他的手上也沾满了她的血迹。
“快让开,让开!”
那位男同志背着楚婉娜上车,沈文晏紧随其后。
一辆汽车急速驶向医院。
楚婉娜因失血过多,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沈文晏眼眶泛红,责问道:“你为什么要挡在我前面!你疯了吗!”
楚婉娜嘴唇微动,却发不出声音。
但她的手紧紧抓住他,好像害怕他会离开。
由于失血过多,她的手渐渐变冷。
沈文晏心中一紧:“楚婉娜,你要挺住,你会没事的。”
到达医院后,医生迅速将楚婉娜推进手术室。
沈文晏坐在椅子上,全身沾满了楚婉娜的血迹。
林营长也赶到了,坐在他旁边:“那些人已经被全部抓获,这次行动很成功,但那些人狡猾,楚团长受伤的事出乎所有人意料。”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她听说你出事了,不顾危险带队上山找你,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打听,希望你们能坦诚相对。”
沈文晏努力控制住颤抖的手,点了点头:“谢谢营长,我明白了。”
手术室的门开了,沈文晏急忙上前:“情况如何?”
医生点头,表示庆幸:“伤口很深,伤到了脾脏,幸好及时送来,否则她会有生命危险。”
楚婉娜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梦中的沈文晏英俊潇洒。
他对她微笑:“过来吧,不想嫁给我了吗?”
楚婉娜感到眼眶发热:“想,我愿意。”
她笑着向他走去,伸手想要抱住眼前的这个美好的人。
但当她的手触碰到他时,场景突然转变。
沈文晏和一个陌生女子结婚了。
“文晏,不要,不要和她结婚。”
她想要阻止,却无法靠近。
就在楚婉娜感到绝望,几乎窒息时,一个急促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梦境:“楚婉娜!”
一道亮光闪过,沈文晏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她有些迷糊:“文晏。”
看到她醒来,沈文晏松了一口气:“你刚才做噩梦了,醒来就好。”
楚婉娜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一动身体就感到侧腰剧痛。
沈文晏的眼中映着晚霞,他的声音温柔如风。
“谢谢你,楚婉娜。”
楚婉娜心中一阵悸动,几乎移不开视线。
她忍不住伸手,紧紧握住他的手:“文晏,我差点就走了,但后来后悔了。”
“即使我不能成为你的妻子,但能留在你身边守护你,也是我最后的权利。”
楚婉娜终于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我这个人,性格内向,让你受了不少委屈,所以命运让我失去你,也是我应得的,但至少我还能保护你,再看到你。”
沈文晏的思绪变得混乱。
前世从未有人挡在他前面,也从未有人为他承担所有伤害。
但他没想到,被他一再拒绝的楚婉娜,却做到了。
他心乱如麻,听到她的话,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她真相。
“楚婉娜,其实我并没有结婚,之所以那么说,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楚婉娜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激动得几乎要站起来:“真的吗?你真的没有结婚?”
沈文晏急忙按住她:“别乱动,伤口又要裂开了。”
楚婉娜此刻感觉像是重生了一样,眼睛红红的。
她紧紧抓住沈文晏的手,声音颤抖:“文晏,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沈文晏心中掠过一丝异样,他抽回手提醒:“楚婉娜,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意味着我已经重新爱上你了。”
楚婉娜脸上的笑容停不下来:“我知道,我知道,文晏,我会努力让你重新爱上我的。”
沈文晏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一个星期后。
楚婉娜向中心提交了一份调任报告,请求调到西北。
中心的回复依旧是不同意,但延长了她的病假,让她暂时留在西北指导工作。
她腰上的伤口已经慢慢愈合,可以出院了。
正疑惑沈文晏怎么去接水这么久还没回来,门外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麻烦同志过来接我们了。”
今天楚婉娜出院,军营派了一辆吉普车来接她。
小伙子笑了笑:“没事,组织的任务我一定完成。”
沈文晏笑了笑,带着他走向病房。
“让一下,让一下。”
一辆推车从他身边快速驶过,沈文晏躲避的时候差点撞到墙上。
那位同志拉了他一把。
沈文晏刚想道谢,就被一只大手拉了过去。
抬头,对上了楚婉娜深邃的眼眸。
她对小伙子笑了笑:“辛苦同志帮我把东西搬上车了。”
小伙子有点怕她,应了一声,急忙去拿东西。
沈文晏却敏锐地察觉到她身上的低气压:“你干什么?”
楚婉娜的眼皮垂了下来,看起来有点委屈:“我就是有点不舒服,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靠你这么近。”
说着,她放开了搂着他的手,拉开了距离。
沈文晏有些愣住了,没想到楚婉娜这段时间变化这么大。
看来,变化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
回到军营,林营长就把他叫了过去。
“文晏,你提交的报告已经批准了,这几天都有大雨,可能会有洪涝,回去的路上要小心。”
沈文晏激动地向她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谢谢营长!”
沈文晏揣着请假单,回到了他的宿舍。
刚踏进宿舍楼的门槛,就被某人突然拉住了手腕。
楚婉娜紧紧地搂住了他,她那热乎乎的气息扑到了他的脖子上,她踮起脚尖,向他压了过来。
沈文晏意识到了楚婉娜的企图,开始奋力挣扎:“楚婉娜,你这是要干嘛!”
但楚婉娜仿佛什么也听不见,她牢牢地控制住他不断挣扎的双手,温柔地将红唇向他靠近。
沈文晏心中对楚婉娜的那么一点好感,瞬间烟消云散。
他侧过头,她的唇只是轻轻擦过他的脸颊。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紧接着,他抬起脚,狠狠地踹了楚婉娜一脚。
她痛得松开了手。
沈文晏的头发因为挣扎而变得凌乱,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楚婉娜,你这是发什么疯!你为什么要在我对你没那么反感的时候,做出让我这么反感的事!”
这句话仿佛一记耳光,让楚婉娜混沌的头脑清醒过来。
看到沈文晏气得发红的眼睛,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顿时慌乱起来。
“文晏,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文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的话,我再也不会信了。”
楚婉娜急忙抓住他的手,语无伦次地说:“文晏,我知道我让你伤心了,你不原谅我也是应该的!”
“可是,可是你明明对我的态度已经温和了一些,为什么你还要离开?难道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已经带着一丝哽咽,眼眶也红了一圈。
沈文晏停止了挣扎,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楚婉娜。
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小时候,楚婉娜被她爸爸打屁股,眼眶通红,却又倔强地不肯哭出来的情景。
他忍不住笑了笑。
“楚婉娜,你就这么点本事?替我挡刀的时候不是挺厉害的吗?”
看到他突然笑了,楚婉娜红着眼睛愣住了。
沈文晏无奈地说:“你误会了,我没说要离开,只是五个月过去了,我担心我妈,提前向组织申请了休假,明天就走。”
楚婉娜心中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随即感到一阵羞愧和内疚。
她差点又做错了事,差点失去了这最后的宽容。
她低声说:“文晏,对不起,刚才是我糊涂了。”
说到这儿,沈文晏的脸色又冷了下来:“以后要是再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我们就连最后的朋友都做不成了。”
楚婉娜低下头,声音很轻:“我知道了,天色不早了,你今天早点休息,明天我和你一起回去。”
天亮了。
沈文晏和楚婉娜坐上了回村的火车。
看着身边的人,这种感觉很奇怪。
他心里感到一种他自己都没想到的轻松。
在一片温暖的阳光中,他闭上了眼睛。
楚婉娜细心地把衣服盖在了他身上。
旁边的一位大妈忍不住笑着说:“哎呀,这小姑娘真会照顾人,要是我儿子能娶到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就好了。”
楚婉娜难得地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还在追求他。”
大妈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哎呦,小姑娘你要加油哦,你们看起来这么般配,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在火车的轰鸣声中,他听到楚婉娜笑着说:“我们回家。”
列车半途,突然狂风暴雨来袭。
果不其然,林营长预言的连日暴雨真的来了。
沈文晏睁开眼睛,心中隐约感到一丝不祥。
两天后回到村子,楚婉娜在火车站口买了两套雨衣,两人便匆匆向村子进发。
然而,刚到村口,就被楚父在路口拦住。
楚父眼中满是惊喜:“你们怎么回来了,文晏也回来了!但你们回来的时机不对,现在正是暴雨和洪水的季节,村子都被淹了!”
“我们正准备去找解放军求助。”
楚婉娜急忙扶住父亲:“爸,村里还有谁没出来?”
楚父皱眉思索:“除了几个年轻人回去帮忙,就剩下几个人没出来,我要不是年纪大了,也不会站在这里无动于衷。”
村口地势较高,此时挤满了村民。
村子地势低洼的地方,早已被洪水吞没。
但沈文晏始终未见母亲的身影。
他心中一紧:“我妈还没出来,我得回去找她!楚叔叔,您先带村民撤离,村里的事交给我。”
不顾身后的呼喊,沈文晏毅然决然地下水。
一进水中,他才意识到水位已及胸。
他心中焦虑,几次差点跌倒,呛了几口水。
“文晏小心!”
楚婉娜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她紧紧握着他,轻声安慰:“文晏别怕,阿姨不会有事的,村里还有人在救援,我陪你一起去。”
沈文晏深呼吸几次,压下心中的焦虑,真挚地看着她:“谢谢你,楚婉娜。”
“好了,我牵着你的手过去。”
两人相互扶持,终于抵达村里。
村里的庄稼已被洪水冲垮,水面上漂浮着锅碗瓢盆。
整个房屋都被水淹没,只露出黑色的瓦片。
“妈!妈你在哪里!”
沈文晏浑身湿透地来到家的方向,却不见母亲的踪影。
雨还在下,如同钉子般击打在他心上。
水面上漂过一件衣服,那是母亲的外衣。
沈文晏浑身一震,撕心裂肺地喊道:“妈!”
他不顾一切地划过去,差点被一个浪头卷走。
楚婉娜紧紧扶住他的腰,将他拉起,努力抱住他颤抖的身体:“文晏冷静点,阿姨不会有事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冷静下来,别忘了,你是一名军人!”
看到怀里的人渐渐停止颤抖,楚婉娜松了口气,声音柔和下来:“我想阿姨也希望你能保持军人的风范,没找到阿姨是好事,她可能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
沈文晏深呼吸几次,压下心中的恐惧。
是的,母亲不会有事的,她说过会等他回来。
这一世,他一定要守护好身边的亲人,再也不要像前世那样孤独。
沈文晏脑海中灵光一闪:“楚婉娜,那座山还没人去看过吧?”
那座山地势高,很适合暂时避难。
楚婉娜也想到了这一点,拿起漂来的木头开路:“走,我们去看看。”
山头也被水覆盖了一大片。
楚婉娜指着地面上湿漉漉的脚印说:“文晏,你妈妈肯定在这山上,我们得加快脚步,否则山体滑坡就麻烦了。”
雨势依旧连绵不绝。
沈文晏抹去脸上的雨水,点头表示同意。
“妈妈,妈妈,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尽管他们快要到达山顶,却依旧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沈文晏心中的焦虑越来越重,心中闪过无数可能发生的不幸。
楚婉娜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她明白沈母对沈文晏的重要性,如果她真的遭遇不测,沈文晏会是第一个崩溃的。
沈文晏身体一颤,她立刻按住他的肩膀,担心他会崩溃。
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的不是崩溃,而是坚定。
“楚婉娜,我想我找到我妈的位置了,我们之前走错路了!”
他边说边朝山下奔去。
楚婉娜被他的眼神震撼,一时之间回不过神。
对啊,他可是沈文晏,那个无论受多大的伤都不会流泪的沈文晏。
那个拥有军人般坚强意志的沈文晏。
他怎么可能轻易崩溃?
楚婉娜微微一笑,紧随其后。
就在这段时间里,山下的水位又上升了一些。
沈文晏来到他们曾经躲雨的山洞,却被上涨的水位挡住了去路。
洞里的人听到声音出来,沈文晏一看到他们,眼眶就湿润了。
他哽咽着喊道:“妈!等我,我马上就来带你离开!”
沈母看到五个月未见的儿子,眼睛也红了,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大声提醒:“文晏,注意安全,我这边暂时没事!这里还有其他几位阿姨!”
沈文晏粗略一看,洞里大约有五六个女性,他一次只能带一个,这样速度太慢。
楚婉娜费力地将被洪水冲倒的大树挪过来:“文晏,我会带阿姨他们出来,你在这里接应。”
她把木头放入水中,朝山洞划去。
楚婉娜的动作迅速,让五位阿姨一起抓住浮木,她带着浮木朝这边移动。
沈母感激地说:“谢谢你,婉娜。”
她拉动浮木时用力到手臂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听到这话,她还是抽空回答:“阿姨,婶婶别担心,我会带你们出去。”
水中的波涛变得更加汹涌,沈文晏也游了下来。
楚婉娜脸色一变,担忧地说:“快回去!”
沈文晏迅速来到她身边,和她一起推着木头:“楚婉娜,别忘了我在军营里样样都是顶尖的,不是你记忆中那个弱不禁风的人!”
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在两人的合作下,很快就将他们带回了安全地带。
沈文晏紧紧握着沈母的手,生怕她就这样消失在自己眼前。
“妈,你知道我找不到你的时候,有多害怕吗?你答应过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我的。”
沈母心疼地抚摸他的脸:“妈怎么可能舍得丢下你一个人,你在军营受苦了,瘦了那么多。”
一位阿姨心有余悸地说:“多亏了文晏和婉娜,不然我们就危险了。”
沈文晏回头一看,只见楚婉娜脸色苍白,双手不自然地颤抖。
他急忙扶住她:“你脸色很差,剩下的交给我吧,你休息一下。”
楚婉娜还想说些什么,身后突然传来洪水的冲击声!
楚婉娜脸色一变,惊呼道:“不好了,山上的洪水冲下来了,赶紧撤退!”
山巅的树木稀稀拉拉,雨水夹杂着泥沙滚滚而下。
沈文晏此刻也顾不上其他,急忙带领大家撤离。
沈母他们趴在木头上,被他们牵引着移动。
楚婉娜的手因为承受不住这股重力而微微颤抖,但她还是咬紧牙关,推动着木头。
一波又一波的巨浪袭来,好几次差点将他们手中的木头吞没。
下山后,水位已经完全覆盖了村庄。
“小心!”
一个木柜向他们冲来,沈文晏一把抱住沈母。
但预料中的剧痛并未出现。
抬头一看,楚婉娜挺身而出,保护了他们。
原本难看的脸色因为这一下变得更加苍白,眉头轻轻皱起。
沈文晏喉咙紧了紧:“你没事吧?”
楚婉娜活动了一下麻木的手,摇了摇头:“快走,和外面的救援队会合!”
沈文晏也不敢耽误,强忍着心中的疲惫,继续推动木头前进。
不知道在水面上漂浮了多久,听到远处传来的呼喊:“同志,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到!”
沈文晏紧绷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他急忙向他们挥手。
几名救援队员划着木船将他们接过来,沈母让其他女性先上船。
沈文晏眼睛一红,明白了沈母的用意。
沈文晏刚开口叫了一声妈,身后的洪水再次铺天盖地地向他们袭来。
在猛烈的水流中,沈文晏的手不知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手一松,沈母就这样被卷走了。
“妈!”
沈文晏眼睛一片血红,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抓住沈母。
但被水流和水面上的杂物牢牢挡住。
“妈,别怕,我马上就来!”
就在沈文晏快要拉到沈母的手时,一个大浪再次袭来,把沈母推开。
“不要!”
在这危急时刻,一只手从他身边猛地伸出,一把抓住了即将被大浪吞没的沈母。
沈文晏惊讶地回头,楚婉娜紧咬着牙,死死地拉着沈母。
楚婉娜清晰地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一股撕裂的疼痛。
她缓了口气,才慢慢地将沈母拉回来。
沈文晏急忙拉住她的另一只手。
三人现在非常狼狈,浑身湿透,几乎都快要喘不过气来。
楚婉娜背起沈母,一手拉着沈文晏,咬紧牙关朝不远处赶来的救援队员划去。
沈文晏心头一酸,沙哑地问:“你还好吧,我自己可以的。”
楚婉娜笑了笑:“这样安全些,相信我,阿姨和你都会没事的。”
她的手抓得很紧,沈文晏看着她满是伤痕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
救援队员赶来,沈文晏先上了木筏。
“快,水流又加快了!”
楚婉娜用身体护着沈母,沈文晏急忙把沈母拉上来。
就在沈母刚爬上木筏时,一个大浪猛地袭来。
楚婉娜差点被淹没。
沈文晏抓住了她的手,想要把她拉上来。
触碰到的那一刻,沈文晏心中一沉。
她的手又冷又僵硬。
“同志,把手给我!”
救援队员也过来想要拉住她的另一只手。
但就在楚婉娜抬起手的一瞬间,远处一块树根被洪水席卷着向她砸来。
她的身子被撞飞出去,手从沈文晏的手心滑落,很快被洪水吞没。
“楚婉娜!”
楚婉娜体力耗尽,又长时间泡在冷水里。
面对汹涌的洪水,她无力还击。
在黑暗降临的那一刻,她心中所想却是:他平安无事,太好了。
沈文晏泪眼汪汪:“楚婉娜!”
她怎么这么傻!
亲眼目睹一条生命从他们眼前消失,志愿军的脸色也变得难看。
但他们没有停留,继续划着木筏上岸。
沈文晏心中满是楚婉娜被冲走时,眼中流露出的爱意。
他不禁苦笑一声。
楚婉娜真是狡猾,竟然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到达临时居住点,村民们都在等待。
看到他们回来,楚父急忙迎上前:“文晏,你们平安就好。”
沈文晏低头,悲痛地说:“楚叔叔,楚婉娜她被冲走了。”
说出这句话,他的心如刀割。
楚父一愣,压抑住眼中的悲痛,重重地叹了口气:“她是一名军人,保护人民是她的使命,即使牺牲也是光荣的。”
这个“死”字,像巨石一样重重地砸在他心上。
这场雨下了好几天,终于有了减弱的迹象。
但这段时间,楚婉娜依然杳无音信,一场大雨就这样抹去了她所有的存在。
想到她那天的眼神,沈文晏的心就紧缩起来。
楚婉娜,会死吗?
她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吗?
沈文晏只觉得心里像是被无数蚂蚁啃噬,在志愿军又一次传来没有找到人的消息后,他再也忍不住,拿起背包跑了出去。
他根据前世的记忆,朝河流下游跑去。
水位依旧没有退去,但至少不再那么汹涌。
沈文晏一边跑一边喊:“楚婉娜,楚婉娜!”
即使嗓子喊哑了,他也没有停下来。
“你不是说想要我给你一次机会吗?只要你活着回来,只要你活着,我答应你!”
“楚婉娜你听见了吗?只要你活下来,我答应你我们之间重新开始!”
沈文晏好几次差点摔倒,直到自己彻底没有力气才停下来。
看着无边无际的水面,心中涌起一股绝望。
楚婉娜,你在哪里?
从早找到晚,直到筋疲力尽,他才回到临时住所。
回去时,沈母已经做好了饭菜,看到他这样,也不由地叹了口气。
“文晏,你也先别急,婉娜是个好孩子,老天会保佑她的。”
沈文晏强压住眼中的泪意,把头埋在沈母怀里。
沈母像小时候那样,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头:“文晏,我看的出来婉娜那孩子心里只有你,或许她做错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但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看到她把你的命看的比她自己还要重要的时候,我就知道,把你交给她,我才放心。”
沈文晏很少哭,但这段时间闭上眼就是楚婉娜被卷走的模样。
听到这段话后,眼中的酸涩再也控制不住。
只要楚婉娜能回来,他什么都愿意做,只要她能回来。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有人大喊:“找到了,找到了,找到婉娜了!”
沈文晏一听到动静就冲了出去,一眼就瞧见楚婉娜脸色惨白地躺在担架上。
她全身的皮肤都被水浸泡得皱巴巴的,幸好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沈文晏一看到她,那紧绷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
她还有点儿发烧,手心热得发烫。
沈文晏紧紧握着她的手,用自己那微凉的手轻抚她紧皱的眉头。
“楚婉娜,真感谢你能挺过来。”
楚婉娜感觉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她亲眼目睹沈文晏和另一个女人过着幸福的生活,而自己则被他遗忘。
她被困在了这个噩梦之中。
在最绝望的时候,有个声音说:“楚婉娜,只要你醒来,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她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但那个声音对她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将她从无尽的痛苦中解救出来。
她想要睁开眼睛,看看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或许她的渴望太强烈,她真的开始慢慢恢复意识。
她缓缓睁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完全适应眼前的景象。
她试着动了动手,躺在她旁边的沈文晏立刻清醒过来。
两人的目光相遇。
沈文晏激动不已,但声音却很轻柔:“楚婉娜,你醒了,感觉如何?”
楚婉娜睡了好几天,除了口渴,没有其他不适。
她看着沈文晏,几乎不想移开视线:“文晏,我没事,洪水中有人受伤吗?”
沈文晏小心翼翼地把水杯递到她面前,摇了摇头:“没有,别担心,楚叔叔他们也很安全。”
看着他的笑脸,楚婉娜有些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已经很久没对她笑过了,仿佛让她看到了过去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沈文晏。
楚婉娜的瞳孔微微闪烁,眼角也泛起了笑意。
她喝了几口水,见沈文晏要走,急忙拉住他。
一个大个子的粗犷男子此刻细声细气地说:“文晏,别走。”
沈文晏无奈地笑了笑:“你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我去给你买点粥,很快回来。”
经历了这场灾难,楚婉娜已经瘦了不少。
为了防止她乱动,沈文晏很快就回来了。
楚婉娜喝了一口粥,感觉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他。
沈文晏终于忍不住清了清嗓子:“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东西吗?”
楚婉娜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还在梦里。”
“直到快死了,我才发现,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你,所以我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死,于是我就尽我所能抓住了能抓住的东西。”
找到她的人也说楚婉娜运气好,被冲到河岸上,活了下来。
现在他才明白,这不是运气,而是她的努力。
是她的努力让她活了下来。
楚婉娜继续说:“我还没告诉你我喜欢你,还没嫁给你,我怎么舍得去死?”
“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只要我活下来就会给我一个机会,是他让我坚持了下来。”
楚婉娜笑着看着他:“文晏,你现在还愿意和我重新开始吗?”
她话音刚落,沈文晏坐在那儿愣了好一会儿。
楚婉娜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正打算换个话题,沈文晏这才有了动作。
“楚婉娜,你失踪那几天,我一直在默默祈祷,只要你能平安回来,我们就重新开始。”
“后来你真的回来了,我也不能食言。”
楚婉娜兴奋地看着他:“文晏,你说的是真的吗?”
沈文晏顺着她的话:“你觉得是假的,那就是假。”
楚婉娜紧紧握住他的手,身体微微颤抖:“不,不是假,谢谢你文晏,这次我不会再让你失望。”
楚婉娜的声音带着颤抖,沈文晏心里不由得软了下来。
他抽回手:“行了,我还没答应重新开始呢,别动手动脚的。”
楚婉娜的心几乎要飞起来了,急忙保证:“好的,我不动。”
看着她那呆愣的样子,沈文晏忍不住笑了。
不知何时,窗外已经放晴,乌云散去,只剩下阳光。
一周后,楚婉娜出院了。
那场暴雨也停了。
沈文晏和楚婉娜回到村子,开始重建这个宁静幸福的家园。
沈文晏忙着整理石头,楚婉娜则负责搬运。
看到这一幕,沈母忍不住开玩笑:“文晏,你和婉娜越来越像夫妻了。”
沈文晏脸一红:“妈,你瞎说什么。”
楚婉娜挑着扁担的身影也微微一顿,显露出她的慌乱。
沈母笑了笑,不再逗他们:“忙完了就回来,我今天特意煮了几个鸡蛋,婉娜也来尝尝。”
楚婉娜点头:“好的,阿姨。”
这一忙活,时间就不知不觉过去了。
再抬头,天已经黑了,星星在夜空中若隐若现。
这是那场灾难性的暴雨后,第一次看到星星。
楚婉娜吃完饭,就拉着他的手跑到田埂上坐下。
乡下的星空,比城市里的更加迷人。
楚婉娜紧张地捏了捏手,在星空下缓缓单膝跪下。
手里的野花因为颤抖变得皱巴巴。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文晏,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想给你个机会,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这是她在向他表白?
或许是今晚的气氛恰到好处,看着她紧张的样子,他的心也跟着跳动。
心里涌起的情感既熟悉又陌生。
多年前,他看着楚婉娜时,也是这种感觉。
此刻,沈文晏终于承认,他又有点喜欢上她了。
犹豫和徘徊不是他的风格,沈文晏笑了笑,接过了她手里的花。
“楚婉娜,你说的要做到,如果你哪天让我不开心了,我就不会再给你机会。”
楚婉娜在他接过花的那一刻,心彻底乱了,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把抱住了他。
“文晏,谢谢你,我爱你。”
月光透过云层,皎洁的光洒在沈文晏眼里,美得不可方物。
楚婉娜和他额头相抵,轻声问:“文晏,我可以吻你吗?我想吻你。”
沈文晏还没来得及回答,楚婉娜就急切地抬头,透过他的唇,吻了一下这月色。
沈文晏被她紧紧搂在怀中,不得不接受那不属于他的温暖。
他曾经对爱情失去过信心,但经过这么多事情,他似乎又重新点燃了希望。
这次的亲吻与上次截然不同。
他非常感激命运给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
他的背后不再是孤单一人。
经过长时间的亲吻,楚婉娜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柔软的嘴唇。
楚婉娜笑着说:“文晏,我真的好想和你结婚。”
沈文晏笑着轻轻打了她一下:“你以为这次你能这么轻松就嫁给我啊,想得美。”
在他们的动作中,他手腕上的手表在月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楚婉娜激动得手都在颤抖。
这么久以来,沈文晏终于戴上了她送给他的手表。
她决定以后再也不放手。
几天后,沈文晏和楚婉娜都没有见面。
这段时间她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他。
沈文晏终于体会到了思念让人坐立不安的感觉。
一旦回到西北军营,就不知道何时能再见到她了。
虽然他重新接受了楚婉娜,但他仍然不会为了她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他还是会回到西北军营,完成自己未完成的使命。
洪水过后,村里举行了一场全村的宴会,共同庆祝成功度过这场灾难。
沈文晏受到了全村人的关注。
“文晏啊,你在军营过得怎么样,适应吗?”
“多亏了文晏救了我,不然我这把老骨头早就死在洪水里了,文晏你还喜不喜欢婉娜啊,如果不喜欢的话,我这里有个侄女。”
沈文晏连忙摆手:“阿婶真的不用了,我现在没想这么多。”
他该如何表达他的心里重新有了楚婉娜的位置?
上次逃婚的是他,现在说这种话怎么看都像是在找借口。
楚父不满地插嘴:“你们急什么,文晏都还没说话呢,再说了我家那丫头说不定还不会放弃呢。”
自从逃婚后,他都没有正式向楚家道歉。
趁着今天,他才有机会说:“楚叔叔,那天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向您道歉。”
楚父一把拦住他:“你这孩子,错的又不是你,都是楚婉娜惹的祸,我们从来没有怪过你。”
沈文晏眼眶一热,笑了:“谢谢楚叔叔。”
他何德何能,这一世能收获这么多的温暖,拥有这么多的善意。
沈文晏和他们简单聊了几句,就走到了角落。
楚婉娜一直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见面了。
沈文晏有些郁闷,难道在他前往西北之前都不能再见她一面吗?
楚婉娜的名字刚在他脑海中闪过,乡亲们就发出了一阵哄闹声。
他抬头看去,只见楚婉娜手里拿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野鸡。
野鸡的羽毛被拔得精光,脖子上还挂着一朵红花。
楚婉娜穿着军装,胸前也别着一朵红花。
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文晏,我知道现在和你求婚时间太紧了,但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理想,我也会支持你去追求。”
“过几天我们就要回营了,我不想留下遗憾,也不想让乡亲们留下遗憾。”
她把手里鸡递到他面前:“文晏,我们结婚吧!”
沈文晏看着那只秃顶的鸡,忍不住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你这是怎么想的呢?”
虽然他这辈子没被提过亲,但他还是明白,提亲可不能拿只鸡来。
楚父在一旁,满脸的失望,楚婉娜也感到了尴尬。
她急忙解释道:“文晏,村里还没完全修好,我只能找到这个,但你放心,我会补齐所有的东西。”
沈文晏心里虽然有些迟疑,但他觉得,一个把他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人,还是值得再信一次。
在乡亲们的目光下,沈文晏轻轻地点了点头。
乡亲们立刻爆发出一阵赞美声:“好极了!”
楚婉娜激动地抱住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亲了他脸颊一下。
沈文晏的脸也红了,他笑着问:“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就在忙抓这只鸡?”
楚婉娜摇摇头,神秘兮兮地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宴席结束后,回到家,院子里摆满了箱子、鸡蛋、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水盆和一台缝纫机。
沈母早就回来了,听到声音出来,笑着说:“文晏,这是婉娜刚送来的,说嫁妆被水冲走了,她又送了新的。”
沈文晏惊讶地问:“这些,你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楚婉娜轻笑着说:“我带人沿着河岸打捞,时间紧,只能找回能找到的,找不到的就去镇上买。”
沈文晏这下明白了她这段时间的忙碌。
楚婉娜见他不说话,心里一紧:“文晏你放心,我会找个时间准备一份新的礼物。”
沈文晏心里涌过一股感动:“不用了,我很喜欢,楚婉娜,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们走错路的时候不离不弃。
谢谢你这次坚定地走向了我。
谢谢你把你的爱传达给了我,让我知道。
也谢谢你,能够爱我。
两天后。
村里举行了一场简单而热闹的婚礼。
鞭炮声从村头响到村尾。
楚婉娜换上了新的军装,戴上了一朵更鲜艳的红花,喜气洋洋。
邻居们笑着带着家里的东西来参加婚礼。
见到她,笑着说:“村里遭遇了这场灾难,正好需要这样的喜事来冲冲喜。”
楚婉娜觉得眼前的一幕,和之前的婚礼重叠。
但不同的是,这次她的新郎还在等她。
楚父眼里满是笑意:“快去吧,这次可别再出错。”
楚婉娜点点头,像之前那样,骑着红花单车,去迎接她这辈子最爱的人。
这边沈母正在仔细地给沈文晏整理衣服。
沈母一边哭一边说:“希望你们白头偕老,祝你们早生贵子。”
沈文晏笑着握住她的手:“妈,您放心,我们以后会好好的,您别哭。”
沈母擦了擦眼泪,笑着答应了。
头发梳好,沈文晏穿上了和楚婉娜送来的那件颜色相近的衬衫。
这件衬衫是沈母用沈父以前结婚时穿的衣服改造的,一件独一无二的衣服。
它承载着一个母亲所有的爱。
沈母看他穿好,不停地点头:“好看。”
门外响起了楚婉娜醇厚的声音:“文晏,我来嫁你了。”
沈妈妈抹去了眼角的泪花,面带微笑地推开了门:“文晏,走吧。”
楚婉娜凝视着慢慢转过身的人,呼吸突然一紧。
他身着一件漂亮的衬衫,胸前的大红花衬托得他更加帅气。
面庞与桃花相映成趣,红艳艳的。
看着沈文晏慢慢向她走来,楚婉娜的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那个她从小就憧憬着要嫁的人,终于在这一天,要与她结为连理。
沈文晏的心情同样复杂,他带着微笑向她伸出了手。
前世他未曾有机会步入婚姻的殿堂,而这一次,他也能像普通人一样,满怀喜悦地迎娶自己心爱的人。
楚婉娜紧紧握着他的手。
沈妈妈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这对新人,泪水再也抑制不住。
“婉娜,以后文晏就交给你了,他这孩子脾气有点倔,希望你以后能多包容他,别和他太计较。”
沈文晏的眼眶也湿润了,声音有些颤抖:“妈。”
楚婉娜紧紧握着沈文晏的手,望着沈妈妈那已生出几缕白发的头,她轻声呼唤了一声:“妈。”
话音未落,她便直直地跪在了沈妈妈的面前。
“妈,一拜您对文晏的养育之恩,二拜您成全我们,三拜您长寿安康。”
楚婉娜磕头磕得很用力,连帽子都歪了。
沈文晏心软得一塌糊涂,他也跪了下来,眼眶泛红:“妈,能成为您的儿子,我感到非常荣幸。”
沈妈妈早已泪如雨下,急忙将他们扶起:“好孩子,去吧。”
楚婉娜和沈文晏相视一笑。
真好,这次她终于嫁给了他。
他们完成了那个未竟的婚礼。
沈文晏坐在自行车后座,单手环抱着她的腰。
楚婉娜骑着车,耳边的风声似乎也在为他们欢呼。
到达楚家时,楚父楚母已经在门口等候。
沈文晏难得感到一丝紧张。
楚婉娜笑着安慰他:“别担心,爸妈都很喜欢你。”
他们来到长辈面前,磕了几个头。
乡亲们在他们起身的那一刻,自发地鼓起掌来。
楚父握着沈文晏的手,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文晏啊,以后她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爸,爸一定好好教训她。”
沈文晏点了点头:“谢谢爸。”
接下来是敬酒环节,楚婉娜举着酒杯,眼中只有他的身影。
“沈文晏同志,我楚婉娜发誓,结婚后我会坚持工资奖金全部上交,不篡改工资条,不在衣柜里藏私房钱。”
楚婉娜话音刚落,喝酒的乡亲们纷纷起哄。
“婉娜作为团长,说话要算数,不能欺负文晏!”
沈文晏也被这句话逗笑了,脸颊因为羞涩而微微泛红。
这是他两辈子中最幸福的时刻。
此刻他说不出任何话,只能强忍着眼中的泪水。
楚婉娜拉着他的手,和在座的乡亲们一一敬酒。
喝到最后,楚婉娜已经有些醉意。
酒一直喝到深夜,她才被乡亲们放过。
沈文晏已经提前回到房间,坐在铺满桂圆和红枣的床上等她。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声音。
紧接着,他就被一个满是酒气的人紧紧抱住。
楚婉娜的军装已经宽松得不像话,她的呼吸热乎乎地喷在他的脖子上。
她比他还紧张,声音颤抖着说:“文晏,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等。”
沈文晏虽然活了两辈子,这事儿也是头一遭,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他既因为楚婉娜的理解而感到幸福,又因为这种场合下的话感到恼火。
哪有人新婚之夜说这种话的?
但内心深处,更多的是感激。
他的脸烫得厉害,但还是紧紧抓住了楚婉娜的军装。
他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楚婉娜,你这个傻瓜,我有说过不行吗?”
楚婉娜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搞得晕头转向:“文晏。”
沈文晏的脸更红了:“但是我不想这么早就要孩子,你注意点。”
楚婉娜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她的手不自觉地搂住了他那纤细的腰。
“文晏,我知道,我爱你。”
下一刻,他就被她狠狠地吻住了,被推倒在床上,两人在桂圆和红枣的包围中纠缠。
楚婉娜紧紧地吻着他,仿佛要把他吞下去。
“嗯,等等,楚……”
沈文晏被吻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楚婉娜在吻他的同时,已经脱掉了他外面的衣物,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看到这一幕,楚婉娜体内的火焰更加炽烈,她忍不住低头吻向那片肌肤。
然后一路吻下去,慢慢地坐在他身上。
沈文晏的皮肤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忍得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了。
接着她用沙哑的声音说:“文晏,我会温柔的。”
话音刚落,她就用力坐了下去,沈文晏的身体瞬间紧绷。
他嘴里发出一声哭腔:“痛,楚婉娜!”
楚婉娜俯身吻去他眼角的泪水,温柔地哄他:“文晏,我会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保护你一辈子。”
沈文晏哭着点点头,全身都感到酥麻。
他从未想过,成为最亲密的人,竟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这场激情直到半夜才平息,到了最后,沈文晏只觉得浑身无力。
这比他在前世战场上受的伤还要疼,但又有所不同。
最后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楚婉娜像宝贝一样抱着他,亲吻着他的头发。
第二天醒来,沈文晏全身都疼。
感觉身体都要裂成两半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骂楚婉娜是个禽兽。
刚穿好衣服,楚婉娜就推门进来了,看到他醒来,小心翼翼地给他揉腰。
满脸心疼:“文晏,腰还疼吗?怪我昨天没忍住。”
沈文晏伸手捏住她的嘴,脸红了:“好了,别说了,我没事。”
楚婉娜笑着追过去亲他。
第一次在楚家醒来,他还有些不习惯。
但是看着楚婉娜在灶台前忙碌,他突然对以后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这一世,他拥有了前世所没有的一切。
他有了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小家。
将来还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他会和爱人白头偕老。
他的孩子不会像他一样孤身一人,他将来会家庭幸福,拥有他曾经没有的一切。
真好。
婚后仅三日,沈文晏便要重返军营。
在这次离别之际,沈母与楚父都亲自相送。
沈母递给他几个煮熟的鸡蛋,说道:“文晏,婉娜,这些鸡蛋你们路上吃。”
沈文晏接过鸡蛋,面对分别,他依旧难以保持平静。
他紧握沈母的手,动情地说:“妈,等我,不久我就能接您过来,过上好日子。您在家要保重身体,等我回来。”
楚婉娜扶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妈,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文晏的。”
他们又和家人多说了几句,便再次踏上了旅程。
巧合的是,他们乘坐的卡车正是上次接送沈文晏的那辆。
李叔对他们印象深刻,笑道:“怎么又是你们俩,这次是一起走吗?”
沈文晏有些尴尬:“李叔,上次的事已经过去了。”
李叔大笑:“以后要好好相处,不要吵架,有什么话就说清楚。”
楚婉娜紧握他的手,坚定地说:“嗯,不会有下一次了。”
不久,他们到达了楚婉娜的军营。
她拉着他的手参观军营。
不得不说,这里的条件比西北军营要好得多。
楚婉娜带他来到宿舍,一进门就紧紧抱住他:“这里,是我向组织申请的家属房,是我很久以前的愿望,我一直希望有一天你能住进这个家,现在终于实现了。”
这个家虽然简单,但却收拾得非常干净。
布局正是沈文晏所喜欢的。
他回握住她放在他腰间的手,问道:“你就不怕我永远不回来?”
楚婉娜低头在他脖子上轻咬轻吻:“不怕,就算你不想娶我,我心里也只有你一个妻子。”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梦想,我会等你实现,哪怕等一辈子我也愿意。”
沈文晏觉得眼前的女人越来越可爱,忍不住偏头吻了她一下。
他真的很幸运。
沈文晏呆了一会儿就要离开,轻轻推开紧紧抱着他的女人:“好了,我得走了,不然赶不上火车了。”
楚婉娜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牵着他的手走了出去。
刚出门,他们就遇到了正要去训练的杨璐。
杨璐看到两人手牵手,简直不敢相信:“婉娜,这位就是文晏同志吧,你们这是……”
楚婉娜骄傲地说:“这是我的丈夫,这是杨璐,杨弘致的姐姐。”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感觉就像隔了一个世纪。
沈文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
杨璐狠狠地打了楚婉娜一拳:“好啊,你居然背着我偷偷把老公追回来了!”
转向沈文晏时,她脸上的笑容变成了歉意:“文晏同志,我弟弟的事,我一直欠你一个道歉。”
沈文晏摇摇头:“没事,都过去了。”
他真的不在意了,现在的他过得很快乐。
接着,杨璐小声告诉他:“文晏同志,你不知道,找不到你的时候,她哭得有多伤心。”
听完,沈文晏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告别后,他坐上了前往西北的火车。
他心中没有不舍,因为他知道,这只是短暂的分别。
未来,他们还有很多时间。
三年光阴转瞬即逝,沈文晏在西北的事业如日中天。
短短三载,他已荣升为西北营的领头人。
昔日的林营长,带着自豪的笑容,拍着他的肩膀说:“沈文晏同志,你真没让我失望,现在你可是我们西北军营最年轻的营长。”
沈文晏露出了熟练的微笑:“这都得感谢您的培养和关怀。”
林营长轻轻摇头,带着一丝无奈:“对了,三年过去了,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你那位传说中的夫人?”
沈文晏一怔,回忆起与楚婉娜的往事,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他曾那么斩钉截铁地说过,如果他们知道他的妻子就是楚婉娜,不知会作何感想。
幸运的是,林营长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究。
她话锋一转:“对了,原来的团长因故请假了,组织上派了个经验丰富的人来,带领西北走向繁荣。”
沈文晏收起了笑容,这件事他早有耳闻,却始终无法探知来者何人。
西北条件艰苦,他必须在改善这里之前坚守岗位。
这三年,他与楚婉娜聚少离多,但她愿意等待自己,这就足够了。
毕竟,西北的事务让他一时半会儿无法离开。
听说有更有经验的领导即将到来,他也难掩兴奋之情。
与林营长告别后,沈文晏拿出这三年他们往来的书信,反复翻阅。
思念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们的对话还停留在几天前。
楚婉娜在信中写道:“这几天我在为你准备一个惊喜,可能很忙,等我。”
沈文晏皱起了眉头,不满地想,什么惊喜能比她陪伴在自己身边更重要?
他原本计划再过三年就调到中心营地,从此一家人过上安稳的日子。
沈文晏这一夜思绪万千,才渐渐入睡。
第二天。
西北军营的所有人都站在门外,迎接他们的新团长。
等待了十几分钟,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缓缓驶来。
沈文晏心中莫名一紧。
强烈的阳光照射在西北军人的头顶,让沈文晏一时难以辨认来人。
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身影挺拔的人影,压低帽檐,向他们走来。
林营长带领大家高声喊道:“西北军营前来报告,欢迎新同志!”
沈文晏的眼睛被汗水模糊,几乎无法睁开。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感受到了那人投向自己的目光。
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置信的感觉,手指微微颤抖。
当那人走近,他才清晰地认出了那熟悉的身影。
三年了,依旧如故。
她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嘴角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中心营地楚婉娜,前来报告,希望未来能与各位同志共同努力,发展西北!”
沈文晏看着看着,眼眶不禁湿润。
原来这就是她为自己准备的惊喜。
她一直懂得他心中所想。
他最渴望的,不过是她的陪伴。
三年的思念,让沈文晏的眼眶瞬间泛红。
刺眼的朝阳渐渐黯淡,他终于清晰地看到了楚婉娜脸上的笑容。
她接着说:“我答应过你,无论多久我都会等待,但现在我等不及了,所以我来找你了。”
“我知道发展西北是你的梦想,我想和你一起实现。”
楚婉娜向他伸出了手:“文晏同志,结婚三周年快乐,这是我给你的三周年礼物。”
沈文晏迎着朝阳,向她扑去。
前世已逝,今生重生,余生有你,再无遗憾。
故事至此画上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