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2月,西藏军区的青年宿舍里。
外面雪花飘飘,青年们围坐在火堆旁,热烈讨论着回家的话题。
“下个月最后一批青年要回城了,咱们都该走了吧?”
有人望着角落里沉默的沈渊枭,笑着说。
“渊枭肯定不走,他不是说过要追到卓玛吗?我们就先回上海等他的好消息了!”
沈渊枭突然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心里一颤。
卓玛是西藏军团的女营长,也是他来西藏三年,一直追求的对象。
她曾是转世灵童,还俗后加入了军队。
初见卓玛时,她一身军装,冷若冰霜,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她与部队里其他活泼的女兵不同,与其他人也不同。
沈渊枭一眼就看中了她。
而卓玛这样一个冷漠的人,不仅耐心地教他藏语,还担心他在农场辛苦,将他调到军区学校当老师。
因此沈渊枭更加确信,卓玛也对他有好感。
因为卓玛在寺院的重要身份,藏族少年大多对她既爱又怕,不敢接近。
但沈渊枭在城市长大,从小就胆大,坚信喜欢就要争取,因此毫不掩饰对她的爱意。
他追求卓玛的事,全军区都知道,甚至一次次为了她推迟回城。
难怪大家都认为他不会回去。
沈渊枭看着大家坚定的样子,平静地笑了笑:“我已经提交了申请,到时候和你们一起回去。”
宿舍里突然安静下来,其他人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说一定要把她娶回家吗?”
“不娶了。”
沈渊枭低下头,微微一笑。
“我追不到,决定放弃了。”
他轻描淡写的回答,让其他人又是一愣。
这时,门外有人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喊:“格桑,卓玛营长找你。”
格桑,是卓玛给沈渊枭起的藏族名字。
他听到这个名字,又想起她起名时说:
“你像火一样热情,格桑这个名字最适合你。”
沈渊枭被她说得脸红耳赤,以为自己这份热情,能融化冰冷的她。
但后来他才知道,格桑花从不生长在冈仁波齐的冰原上。
他和卓玛,也注定无法走到一起。
沈渊枭沉浸在回忆中,却听到一个知青笑着说:“还说追不到,卓玛这不是来找你了?”
说着还把他推出了门,让他快去,别让人等急了。
沈渊枭连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默默叹了口气。
大门外,卓玛一身军装,仿佛一棵风雪压不倒的青松,静静地站在车前。
让沈渊枭想起初见时,她刚刚还俗,身上还带着一丝藏香,气质更是清冷出尘。
如今三年过去,她的眉眼间依旧清冷,更多的是属于军人的坚毅和锐利。
沈渊枭走上前去:“卓玛……”
话刚说出口,他就看见了卓玛身边的纪木。
纪木是卓玛的邻家哥哥,结婚后去外地生活多年。
两个月前,才因妻子去世回到这里。
他如其名,不仅优秀还温和包容,仿佛一朵雪莲花,让人无法嫉妒。
纪木温柔地开口:“沈老师,是我拜托卓玛来找你的。”
卓玛温柔的视线从纪木身上移开,落到沈渊枭身上时顿了顿,才朝他点点头。
神情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
沈渊枭心中一沉,酸涩涌上心头。
怪不得几乎从不主动找他的卓玛,这次却特意前来,原来是为了纪木。
他攥紧了手,才掩住心中的酸胀。
他没告诉过任何人,纪木才是他选择放弃卓玛、离开西藏的原因。
是纪木的出现让沈渊枭知道,向来冷淡的卓玛也有这样体贴的一面。
她不仅亲自为纪木安排工作,申请住所。
甚至当年还俗参军,也是因为纪木娶的妻子,是一名军人。
沈渊枭想到这,心里就好像塞了团湿水的棉花,沉重憋闷。
他勉强挤出一丝礼貌的笑:“纪木哥找我什么事?”
纪木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笑了下,才开口。
“卓玛把我调到军区学校和你一起教音乐,我没教过学生,之后上课还请你多帮忙了。”
话音一落,沈渊枭愣了一下。
他看着神色淡淡的卓玛,心中酸胀又难受。
军区学校的学生本就不多,音乐课也不是主科,哪里还用得着两个人教?
这一刻的沈渊枭只觉心脏刺痛,第一次感受到卓玛明目张胆的偏心。
沈渊枭露出了一丝客套的微笑,轻轻点头,表示同意纪木的提议:“好的。”
反正他正打算离开,就当是纪木来接班吧。
正当他这么想着,他抬头望向卓玛,嘴唇轻轻一抿,有些迟疑地说:“卓玛……我有话想对你说。”
卓玛却几乎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轻描淡写地回答:“我还有个会,你的事咱们稍后再谈。”
说完,她就带着纪木上了车,留给沈渊枭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哪有这么急的会议,连听他告别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吗?
沈渊枭心中涌起一股酸楚,默默地握紧了拳头,转身回到了宿舍。
第二天,沈渊枭刚踏进学校,就看到同事们围着纪木聊天。
“今天卓玛营长亲自送你来的吧?真让人羡慕……”
“对啊,沈渊枭追了那么久都没能坐副驾驶,你一回来就坐上了,他看到肯定气炸了!”
他们的言辞中充满了讥笑:“之前还以为卓玛营长对沈渊枭多好呢,现在看来,对你才是真的好!”
听着这些讽刺,如果是以前,沈渊枭肯定会感到心痛和愤怒,忍不住上前争辩。
但现在,他只是平静地推开门,轻声说:“快上课了,你们不打算去教室吗?”
那些说话的人顿时感到尴尬,互相对视一眼,赶紧拿起书本跑开了,只留下纪木站在原地。
沈渊枭知道这些话不是纪木的真心话,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转身就要离开。
纪木却追了上来,主动解释说:“沈老师,你别误会,我只是顺路搭卓玛的车来的,她对我好也只是因为我们小时候的交情……”
沈渊枭看着他那温和包容的样子,明白他是出于好意。
但他还是忍不住心中泛起一丝酸楚。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自然关系更亲密,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误会,让他主动来解释呢?
沈渊枭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说:“不用解释,我没误会。”
看着他眼中难以隐藏的痛苦,纪木还想说些什么,但上课铃却在这时响起。
两人只能先去上课。
沈渊枭故意落后一步,看着纪木的背影,心中不由自主地涌上一丝苦涩。
其实同事们说得没错,卓玛确实对纪木比自己更好。
他也确实追不上卓玛。
但他不会因此生气,纪木那么温柔,也值得被温柔对待。
沈渊枭默默地移开视线,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比任何人都更早知道这件事,所以才放弃了,申请调回家乡。
一节课结束后,沈渊枭让纪木留下来,教他拉手风琴。
“我随便弹一首,你先听听看。”
说着,沈渊枭拿起手风琴,演奏了一首藏区民歌《南卡》。
悠扬动听的旋律从沈渊枭的指尖流淌而出,流畅而生动,让人仿佛置身于辽阔的天空之下。
一曲结束,纪木笑着问:“藏区民歌向来是口口相传,没有乐谱,你能弹得这么熟练,肯定练习过很多次吧?”
沈渊枭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纪木便微微一笑,开玩笑地说:“我记得这是卓玛最喜欢的曲子,你是打算弹给她听的吧?”
他的语气温柔,没有恶意,就像只是朋友间的闲聊。
沈渊枭却愣了一下,心中五味杂陈。
纪木说得没错。
他确实是在知道卓玛喜欢这首曲子后,才日以继夜地练习,只想有机会亲自弹给她听。
但现在……
沈渊枭轻轻一笑,摇了摇头,说:“以前想过,现在就算了。”
“为什么?”纪木好奇地问。
沈渊枭忍住心中的酸楚,慢慢地说:“因为我已经决定,不再喜欢她了。”
这句话一出口,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沈渊枭看到纪木沉默,主动笑着转移话题:“午休时间到了,我们先去吃饭吧,回来再继续学。”
说着,他就拉着纪木往外走。
只是一开门,却意外地对上了一双平静而冷漠的眼睛。
卓玛,她来了。
她依旧披着那套军装,不晓得她站这儿多久了,也不清楚她是否听见了之前的对话。
她的目光深邃,紧紧锁定在沈渊枭身上。
沈渊枭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正当他准备说话时,卓玛却转移了视线,转向沈渊枭背后的纪木,语气柔和地说:“我给你带饭来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递出了手中的饭盒。
沈渊枭心里一紧,觉得自己刚才的紧张显得有些可笑。
不管卓玛有没有听到那些话,她都不会受到影响。
唯一能让她有所触动的,只有纪木。
沈渊枭看着一向冷漠的卓玛在看向纪木时眼神变得柔和,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酸酸的,痛痛的。
纪木接过饭盒,热情地邀请沈渊枭:“沈老师,一起来吃吧。”
沈渊枭却不想再看到他们亲昵的样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你们吃吧,我去食堂吃。”
说完,他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纪木似乎叫了他一声,但沈渊枭装作没听见,脚步没有丝毫的停留。
直到冷风猛地灌进鼻子,沈渊枭冷得打了个寒颤,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出了教学楼。
校园里,雪花飘飘洒洒。
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沈渊枭恍惚间想起了刚来那年的冬天,也是这么大的雪。
那时他还在农场工作,为了找一只走失的小羊,冒着风雪走进了茫茫的草原。
结果迷路了,还遇到了饿得发狂的野狼。
就在危急时刻,是卓玛一箭射杀了野狼,把吓傻了的他拉上了马背。
浓郁的藏香包围了他,沈渊枭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耳边响起卓玛温柔而令人安心的声音:“别怕,有我在。”
那一刻,沈渊枭觉得自己的爱得到了回应。
但后来,当他再次提起那天的事,卓玛只是说:“保护人民是军人的职责。不管是谁,我都会救。”
之前,沈渊枭以为她还没意识到,只想再热情一些,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但现在……他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冰冷的感觉从掌心直透心脏。
他不再强求了。
那颗心始终暖不起来,他不想再让自己受苦。
沈渊枭轻轻叹了口气,心情恢复了平静。
正想转身去食堂,四周突然暗了下来,一把伞出现在头顶,挡住了漫天的飞雪。
一丝若有若无的藏香在鼻尖萦绕。
沈渊枭心里一动,突然回头,目光不期然地撞进了卓玛深邃的眼中。
“风雪太大,小心着凉。”
她的表情隐藏在伞下的阴影中,让人看不清楚。
但她的声音低沉,透露出一丝温柔。
她是在关心他吗?
沈渊枭愣了一下,心里不可避免地温暖了一瞬。
正要点头答应,却听到她接着说:“你还要上课,万一传染给别人怎么办?”
沈渊枭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自作多情。
卓玛并不是担心他,而是担心他上课时传染给纪木。
那点温暖瞬间消失,心好像被刺骨的寒风穿透,冷得他直发抖。
沈渊枭只能紧握双手,强压下心中的痛苦:“明白了,我这就回去。”
说着就要离开。
卓玛却拉住了他,眉头紧锁,有些迟疑地开口。
“我听说,你提交了返乡的申请表?”
沈渊枭心里一惊,没想到卓玛会主动来问。
他轻轻抿了抿嘴唇,用力地点了点头:“对,我得走了,那天想对你说的话其实就是……”
话还没说完,卓玛的眼神就沉了下来,直勾勾地盯着他:“别讲那些气话。”
气话?
沈渊枭一愣,准备好的告别词卡在了嗓子眼。
卓玛看到他这样,眉头皱得更紧,声音也更冷:“你不应该因为纪木的事生气。”
“他一个人,找到份工作不容易,你应该多帮帮他。”
沈渊枭这才意识到,卓玛根本不相信自己要离开,只当他在说气话。
看着她皱起的眉头,沈渊枭心里突然一酸,苦味涌上心头。
之前不离开,是因为他深信卓玛对自己有特别的感情,坚信自己能追到她。
但现在……
沈渊枭想到卓玛对纪木的关心,心里的痛更深了。
他已经看到了卓玛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样子,他真的要放弃了。
但卓玛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他正要开口,纪木就跑了过来:“沈老师!”
卓玛迅速放开了他的手,还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好像两人并不熟悉一样。
沈渊枭看着她这一连串熟练的避嫌动作,心里的痛更加剧烈。
那些辩解的话也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口。
反正等到离开那天,她就会明白的,自己也不必再解释。
沈渊枭心里酸楚,就听到纪木说:“沈老师,你家里来电话了,等你接呢。”
“好的,我这就过去。”
他没有再理会卓玛,只是压下心中的酸楚,毫不犹豫地抬脚离开。
等到接完电话,外面的风雪已经停了,沈渊枭的心也恢复了平静。
想到刚才父母在电话那头听到他要回来时的高兴语气,心里的伤痛好像得到了治愈。
期待回家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强烈。
时间如流水般流逝,转眼半个月过去了,新年即将到来。
这是在西藏的最后一年,知青们既兴奋又不舍,都给熟悉的藏民送了礼物作为离别的纪念。
有人好奇地问沈渊枭:“你给卓玛送了什么?”
沈渊枭犹豫了一下,才摇了摇头说:“没送,也不打算送了。”
他不知道要送什么。
沈渊枭本来已经为她亲手织了一条腰带,作为新年礼物。
为此他找了手巧的藏民学了好几个月的编织方法,还用攒下来的粮票换了一颗红玛瑙。
因为藏民说:“玛瑙代表爱情。腰带嵌玛瑙送给心爱的人,是藏民表达爱意的方式。”
他也想入乡随俗。
但卓玛已经断了他的念想:“藏袍穿着不方便,我很少穿。”
他只好把腰带收了起来。
反正现在也要离开了,干脆就不送礼物了。
比起留下念想,不如决绝地离开。
沈渊枭笑了笑,找了个借口说:“时间太紧,没来得及准备,就不送了。”
知青们看到他落寞的笑容,纷纷为他出主意:“你不是会拉手风琴,给她演奏一曲当礼物,怎么样?”
立刻有人附和:“对啊!说不定卓玛营长一看到你演奏的认真模样,都不用追,直接就爱上你了!”
沈渊枭听着这些天马行空的话,心里无奈又苦涩。
卓玛已经有了纪木,自己无论如何都追不到她了。
沈渊枭没有多解释,只是摇了摇头,打了声招呼出门了。
他约了纪木去学校给他送曲谱。
但到了学校,他没看到纪木,只看到了一身白色藏袍的卓玛。
正是傍晚,夕阳西下,橙红的晚霞布满了天空。
在广阔寂寥的草原上,卓玛牵着一匹白马,静静地眺望着远方。
凛冽的风吹过,露出她清冷的眉眼——
那双眼眸不像往日那样冷淡疏离,反而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流露出一丝神圣。
微皱的眉头,好像在悲悯人间的苦难。
沈渊枭看得入了神,久久没能移开目光。
卓玛一开口,沈渊枭的目光才被打断。
“纪木正忙着呢,我帮他拿一下乐谱。”
沈渊枭迅速收回视线,点头示意,递给她乐谱,但还是忍不住问。
“你之前不是说穿藏袍不方便吗,今天怎么……”
卓玛轻抿嘴唇,平静地说:“纪木请我为他故去的妻子念经。”
她的话虽然平静,却让沈渊枭感到沉重的打击。
他惊讶地看着卓玛,回想起之前请她为住院的父亲祈福。
她坚决拒绝:“我已经离开了寺院,现在我是军人,只保卫国家,不念经祈福。”
当时他虽然无奈,但也理解她作为军人这样做可能不妥。
但现在……
沈渊枭听着她平淡的话,感觉心被紧紧抓住,几乎喘不过气。
原来不是她不会,也不是她不能,只是他不配。
沈渊枭紧握双手,才抑制住心痛,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原来是这样……”
他看着卓玛,夕阳的余晖在她身后渐渐消失,使她的眼神更加锐利。
沈渊枭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藏袍,很漂亮。”
卓玛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情绪,但没有说话。
沈渊枭早已习惯了她的沉默,只是说:“麻烦你把乐谱转交给他,我先回去……”
话还没说完,卓玛就打断他:“明天早上还有一场祈福仪式,你可以来参加。”
沈渊枭愣了一下,有些疑惑:“这是,邀请吗?”
卓玛点了点头。
沈渊枭看着她的认可,心中一震,感到惊讶。
他追求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他主动追求卓玛,从未收到过她的邀请。
这次怎么……
正当他思考时,她低沉的声音补充道:“纪木希望你能来。”
这话一出,沈渊枭的心沉了下去。
甚至觉得自己刚才的激动有些可笑。
原来只是因为纪木想让他去,卓玛才主动邀请的……
沈渊枭心中感到酸楚,看着她淡然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
“好,我会去的。”
毕竟,只剩下半个月,他就要离开了。
就让他放纵一下,再多看她一会儿吧……
沈渊枭依依不舍地看着卓玛骑马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第二天,在红墙寺院里。
沈渊枭刚走进佛殿,就被卓玛的身影吸引。
在庄严肃穆的佛殿中,她穿着赭红色的藏袍,轻捻佛珠,垂眸念经,圣洁得仿佛神明。
沈渊枭看着,就无法移开视线,直到仪式结束才回过神。
能在离开前看到她穿藏袍念经,也算是没有遗憾。
沈渊枭轻笑了一声,紧握着手中的腰带,走向卓玛。
他还是决定把腰带送给卓玛,就当是有个圆满的结局。
不求她经常佩戴,只希望她穿藏袍时能想起——哪怕只有一次,他也值得。
“卓玛,我有东西要……”
话还没说完,就被走来的纪木打断。
“今天新年,大家都留下来一起过年吧!”
沈渊枭愣住了,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他的腰带。
华丽繁复,编织手法独特,最重要的是,和卓玛腰间的那条,一模一样。
在藏区,只有夫妻,才会系一样的腰带。
沈渊枭呼吸一滞,心痛得仿佛被刀割。
原来,他们已经是这样亲密的关系了……
他正想离开,忽然一个小孩跑了过来,张开手扑向卓玛和纪木。
用藏语喊他们:“阿爸,阿妈!”
沈渊枭一愣,耳边仿佛雷鸣,心沉到了深渊。
纪木把小孩抱起来,微笑着轻声说:“诺布,不是妈妈,是姑姑。”
他这才回过神来。
原来是纪木的孩子随口叫的。
诺布却固执地摇头:“不,我喜欢她,她就是妈妈!”
又向卓玛伸出手:“妈妈,我想吃糌粑!”
纪木还想说什么,卓玛就轻笑了一声。
那罕见的笑容,如同冰雪融化,眼角眉梢的温柔,让沈渊枭看呆了。
只见她伸手抱过孩子,保护道:“没关系,诺布想叫什么都可以。”
看着她那温柔宠溺的表情,沈渊枭心里酸楚不已。
她这么开心,可能早就想成为孩子的妈妈了吧……
看着他们三人站在一起,仿佛一家人般亲密自然。
他只觉得被深深刺痛了,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卓玛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他:“你刚才要给我什么东西?”
她一如既往的冷淡,好像刚才的笑容只是他的幻觉。
沈渊枭犹豫了一下,看着她腰间崭新精美的腰带,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卓玛也没多问,抱着诺布去吃糌粑。
沈渊枭看着她转身离开,才垂眸看着手里紧握的腰带。
心像压了块大石一样憋闷难受。
他织了这么久,费了那么多心思的腰带,现在已经没有送出去的必要了。
沈渊枭正想扔了,卓玛的副官正好从旁经过,随口夸了一句:“这腰带织的真好……”
话还没说完,沈渊枭就直接塞进了她手里:“你喜欢就送你了。”
副官一愣,脸顿时红了,声音都高了几度,连忙拒绝:“不不不,沈老师,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众人都看了过来,连卓玛都停下了脚步。
沈渊枭没来由地生出一丝羞愧,攥紧了手,冷声说:“随手做的,没什么贵重的,你不要就扔了吧。”
说完就大步离开。
他走得坚决,没看到卓玛望过来的目光。
晚上,相熟的人都来了纪木家过年。
藏历新年是个隆重而盛大的节日。
除了用糌粑和麦粒做“切马”来祭祀五谷神,做“卡塞”供奉灶神外,还会杀牛宰羊燃篝火,坐在一起喝酒吃肉唱民歌,来庆祝新年。
沈渊枭坐在卓玛对面,看着她体贴地帮纪木挡酒,纪木也自然地为她夹菜,心中一酸。
这样的默契和亲密,只有自小长大的人才有,他永远得不到。
正想着,就听到有人凑过来和纪木搭话。
“纪木,我外甥女,比你大两岁,还没结婚,你有没有时间相看……”
卓玛一听就皱起了眉头。
不等纪木说话,她就直截了当地拒绝:“不着急。”
“纪木的妻子才过世,总要给他时间缓一缓。”
这话说得贴心,可沈渊枭却知道,这不过是借口。
她只是不想纪木和别人相亲,只想让他慢慢接受自己罢了。
沈渊枭想到这,心好像刀割一样痛。
原来兜兜转转,爱而不得的人都是一个模样……
吃了饭,沈渊枭就借口有事想要离开。
纪木见他态度坚决,也没有强留,只说让卓玛来送他。
若是以前,有和卓玛独处的机会,沈渊枭肯定开心地应下。
可现在,他知道了卓玛的心思,就想拒绝。
纪木却劝道:“太晚了,你不熟悉这边的环境,一个人恐怕不安全,她送你我还放心些。”
说着,他就从旁边帐篷里拿了条围巾给他:“夜风大,正好卓玛给了我条围巾,你先用着。”
说完,他就被人叫走去帮忙了。
只留沈渊枭看着那条围巾,愣在了原地——
这围巾……是他去年送给卓玛的生日礼物。
沈渊枭轻轻摩挲着手中的围巾,心中涌起一股酸楚。
今年他竟没见卓玛戴过这条围巾。
他原以为卓玛不喜欢,没想到她转手送给了纪木。
沈渊枭回想起自己为了这条围巾,不仅特意写信让家人从上海寄来毛线,还熬夜几个晚上才织好,心如刀绞。
这毕竟是他满满的心意,卓玛怎能如此轻易地转手送人?
那股酸楚久久不散,他没注意到卓玛已经走近。
她的目光掠过沈渊枭手中的围巾,眼神一沉,却没多问,只是移开视线,轻描淡写地说:“走吧,我送你。”
她的态度依旧冷淡,仿佛转送礼物的人不是她。
沈渊枭看着她漠不关心的样子,心中的痛楚更甚。
他压抑不住,想问卓玛为何要将自己的心意送人。
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卓玛,这五年来,你对我有没有过哪怕一丝的喜欢?”
卓玛的脸色微变,沉默片刻,只淡淡地说:“我穿上这身军装,就只想保家卫国。”
沈渊枭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尴尬地紧握着手中的围巾,挤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是啊,如果她曾喜欢过他,又怎会将他送的礼物转手送人?
他眼眶泛红,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诺布的哭声。
纪木焦急的声音紧随其后:“诺布,别……”
话语被周围的歌舞声淹没。
卓玛脸色一变,立刻看向篝火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焦虑。
她看了沈渊枭一眼,犹豫了一下,留下一句:“我先去看看,等会再来送你回去。”
然后她转身大步离开。
只留下沈渊枭站在原地,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心如刀割。
他何必自取其辱呢?
沈渊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适,努力让自己释然。
既然东西已经送给卓玛,那之后转送给谁,都与他无关了。
沈渊枭想着,没有戴上围巾,只是站在原地等待卓玛。
草原上的风如刀割,一寸寸刮过他的皮肤,也将他吹透。
不知等了多久,只看到人群散去,篝火熄灭,他才终于明白——卓玛不会来了。
沈渊枭垂眸苦笑,仿佛在嘲笑自己的愚蠢。
卓玛忙着照顾纪木,怎会记得他呢?
沈渊枭转过身,独自骑上马。
他的路,终究要他一个人走。
藏历新年一直持续到农历十五,学校却在初七就复了工。
不是要上课,而是要将后院的废旧校舍清扫修缮出来,用作教室。
沈渊枭和纪木一组,在最里面的教室清扫。
纪木看了眼门牌,露出一丝怀念:“这是我和卓玛以前一起上学的那间教室。”
沈渊枭愣了一下,看着空荡的教室,实在想象不出卓玛读书写字的样子。
那是纪木和卓玛的少年时光……
他不知如何回应,只能礼貌地笑笑,转头拿起打扫工具进了屋。
纪木也拿着工具进屋,突然想到什么,笑了下,说:“那时我们天天形影不离,大人都说要不是她不能结婚,早给我们定了娃娃亲呢!”
他话里带着笑,只当这是童年趣事。
沈渊枭却笑不出来。
原来,他们之间的缘分比他想的还要深……
沈渊枭想着,心如被人攥住,难受得说不出话,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
一扭头,就看见卓玛和校长带着一群人和卡车过来。
他们似乎是来帮忙修缮的。
卡车车斗里装着几块沉重的木料,停了车,就有一群人下来搬卸。
校长见他们在屋里,顿时变了脸色。
焦急地招手:“你们怎么在这间教室?这个教室顶梁腐蚀最严重,随时有坍塌的可能,快出来!”
沈渊枭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房顶。
平顶的瓦房因为年久失修,瓦片稀疏,露出光裸的承重横梁。
许是因为年前的雪,那梁木有一段颜色格外深,还有不少虫洞,几乎就在断裂的边缘。
确实很危险。
沈渊枭和纪木对视一眼,正要赶快离开,地面突然一震。
是搬木料的人脱了手,木料从卡车上坠下,沉重地砸在空地上。
咔——
沈渊枭心猛地一沉,一抬眼,就看见屋顶横梁骤然断裂,瓦片扑簌簌地坠了下来!
房子要塌了!
千钧一发之际,他只听到卓玛焦急的叫喊:“小心!”
那道军绿色的身影瞬间冲了过来,用最快的速度将纪木拉到了安全区域!
沈渊枭的世界在他眼前崩塌,他的心脏也随之沉入深渊,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
无数瓦片和沉重的梁柱坠落,沈渊枭还没来得及躲避,就被倒塌的屋顶埋没。
他只感到后脑勺一阵剧痛,随即失去了意识。
当他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卫生所,头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包扎。
照顾他的知青坐在床边,看到他醒来,松了一口气。
“幸亏木头被虫蛀空了,你只是被砸了一下,缝了三针,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看着他呆滞的样子,知青忍不住又说:“沈渊枭,你怎么那么傻,屋顶塌下来的时候,大家都在躲,就你站着不动!”
沈渊枭愣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卓玛不顾一切冲向纪木的身影。
那焦急的神情和担忧的眼神仿佛慢动作一样,清晰地冲击着他的神经。
这也让他意识到,卓玛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沈渊枭心中一紧,酸楚和苦闷涌上心头。
他低头自嘲地笑了笑:“确实挺傻的……”
傻傻地追了五年,傻傻地以为能打动她的心,结果却是一场空。
沈渊枭想到这些,心就像被捏住一样,疼痛蔓延到全身。
知青见他没精神,以为他累了,帮他整理了一下被子:“医生说你需要好好休息,快睡吧……”
沈渊枭点了点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时间飞逝,转眼间到了沈渊枭拆线的日子。
没想到,卓玛和纪木跟着医生一起走进了病房。
沈渊枭愣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卓玛身上。
却见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样?”
语气随意,好像只是例行公事。
沈渊枭心中一酸,压下不适,点了点头:“挺好的。”
卓玛点点头,不在意地移开了视线,温柔地扶着纪木坐下。
纪木却带着歉意的笑容说:“抱歉,你住院这么多天,我也没来看你……”
沈渊枭这才回过神,礼貌地笑了笑:“没事的,听说你也受伤了,应该好好休养——”
话还没说完,纪木就笑着打断:“轻微脑震荡而已,不是什么大伤,是卓玛非要我在家休息,不然我早就来看你了。”
说着抬头看了卓玛一眼,眼神中似乎有责备,但分明充满了爱意。
卓玛温柔地笑了笑,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给纪木递了一杯温水,说:“少说点话,小心头疼。”
沈渊枭心中一颤,几乎是逃避般地移开了视线。
他们的恩爱模样如此刺眼,他只能默默地紧握双手,才勉强压下涌上的痛意。
一厢情愿付出感情的人,连流泪的资格都没有。
缝针需要麻药,拆线却很快。
纪木说去上厕所,还没等他回来,线就已经拆完了。
护士离开前提醒了一句:“要办出院手续就尽快啊,我们一会就下班了。”
沈渊枭点头答应,转头就看到卓玛皱起了眉头。
“伤口才拆线,还需要留院观察,不急着出院。”
她的眼神深沉,似乎在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沈渊枭的心习惯性地波动,又被他强行压下去。
自己住院这么多天,她只顾着纪木,没有来看过自己一眼。
现在这样的关心,又算什么呢?
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这样吃醋。
沈渊枭的神情更加落寞,抿了抿嘴唇想要开口,就听到门外纪木的声音。
“卓玛,该走了,诺布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卓玛立刻回应,皱眉看着沈渊枭,直接下了决定。
“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来接你出院。”
沈渊枭一怔,下意识地拒绝:“不用了,我……”
话还没说完,卓玛更加强硬地打断:“等我!”
说完,她就大步离开了。
沈渊枭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卓玛注定接不到他,他也……不会再等她了。
第二天一早,他独自办理了出院手续,提着行李赶到集合点,与返乡的知青汇合。
其他知青都在当地人的陪同下三三两两地过来,只有他孤身一人。
有人注意到他,上前询问:“沈同志,怎么没有人来送你?”
沈渊枭笑了笑,说:“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害怕离别,也不想面对分离的场面,所以选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离开。
寒风凛冽地吹来,吹过他的大衣和颈上洁白的哈达,送来藏区的辽阔。
他回头,看到了灿烂日光下的冈仁波齐。
阳光透过云雾照亮山脊,向来冰冷的山散发着淡淡的佛光,神圣又温和。
沈渊枭第一次知道,冈仁波齐也有这样温柔的时候。
他晃了神,驻足许久,才叹了一口气。
冰霜会消融,春天会到来,但他已经等不到了。
车上司机大喊:“上车啦!出发了!”
沈渊枭提着行李上车落座,转头看向西藏军区驻地的方向,轻声说:“卓玛,祝你此生得偿所愿,幸福美满。”
说完,他舒展的眉眼间,满是释然和轻松。
随着回乡的车渐渐驶向远方,他也再没有回头。
在那边,卓玛靠在车旁,目光投向了冈仁波齐。
她今天破天荒地没穿军服,而是裹着一件藏式长袍。
阳光洒在她身上,仿佛披上了一层神圣的佛光。
纪木从帐篷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她站在阳光中,眼神深邃,眉头紧锁,凝视着远方的山峰,似乎心事重重。
他不由得一怔。
望着那如同远山般的身影,他这才意识到,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邻家女孩,真的已经长大成人了。
卓玛见他出来,便收回了视线,平静地问:“事情谈妥了吗?”
纪木点了点头:“他们同意不再干涉诺布的抚养问题。”
说完,他又抬头看了卓玛一眼,轻轻一笑,表示感谢:“多谢你出手相助。”
“要不是你陪我来,帮我撑场面,今天这事恐怕还解决不了。”
妻子去世两个月后,诺布的抚养权问题一直悬而未决。
年前他借过年的机会把诺布接了回来,现在正好借此机会把事情说清楚。
他本来打算自己来处理这件事,但卓玛担心他一个人搞不定,坚持要一起来。
也多亏了她,原本可能要拖上一天的事情,下午就解决了。
纪木看着她,本能地想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她的头,却突然意识到,她已经不是那个比他矮半头的小女孩了。
……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她已经长这么高了。
他摇了摇头,笑了笑,手轻轻拍在她的肩上。
“你长大了,哥哥很欣慰。”
卓玛听他这么说,定睛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我答应过德吉,会好好照顾你。”
德吉是纪木的妻子,也是卓玛的好朋友,后来成为了她的战友。
她当初就是受德吉的影响,才毅然决然地还俗参军。
纪木听到她提起已故妻子的名字,心中一紧,默默地转移了话题。
“回家吧,晚上做点好吃的,庆祝一下。”
他露出笑容,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
卓玛却摇了摇头:“我得去一趟知青办。”
纪木一愣,疑惑地问:“你去送行吗?但这个时间……”
这话一出,卓玛的动作停了下来,显得有些困惑:“什么送行?”
纪木更加疑惑了:“最后一批知青今天一大早就回乡了,你不知道吗?”
卓玛听到这话,心中突然一紧,一种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但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
知青回乡而已,沈渊枭又不会回去。
她抿了抿嘴唇,镇定地说:“我不是去送行,我是去看沈渊枭。”
纪木听到这话,感到有些奇怪。
他听说沈渊枭也申请了回乡,难道今天不走了?
纪木本想问个清楚,但看到卓玛那坚定的样子,他怀疑是自己的消息有误,就没再多问。
直到天色渐晚,卓玛才敲响了知青宿舍的门。
可是没有人回应。
她的眉头紧锁,那种不安感再次涌上心头,敲门的力度更大了,还喊了一声:“沈渊枭。”
依旧无人应答。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她的声音回荡着,随风飘散。
卓玛愣住了,突然想起了那天在伞下。
沈渊枭眼神决绝而坚定,轻声说:“是的,我要走了。”
——难道那不是他一时的气话,而是真心话吗?
卓玛心里一紧,觉得自己的念头真是荒唐至极。
或许沈渊枭还在医院里等着她,又或许他出去了,宿舍里没人。
她告诉自己要抑制住心中的那股莫名的焦虑和猜疑,然后转身离去。
再去一趟医院吧。
卓玛这么想着,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
可是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她派去传话的副官。
副官看到她从宿舍方向走来,愣了一下,随即站直行了个军礼。
她刚要开口,卓玛就皱着眉头质问:“我不是让你去帮沈渊枭办出院手续吗?怎么去宿舍找他,门却没开?”
副官愣了愣,似乎有些困惑:“沈老师已经离开了啊……”
她的声音虽然轻柔,但卓玛却愣在了那里。
就像石英钟突然停止了摆动,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然后才回过神来:“什么?离开了?”
“我今天去接沈老师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在了,后来才知道早上知青返乡,沈老师已经乘车离开了。”
这话就像一颗炸弹在她心里爆炸,她的心沉到了谷底。沈渊枭真的走了。
那种忐忑不安的预感终于变成了现实,但她并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有些迷茫。
她从没想过沈渊枭会真的离开。
卓玛还记得,两年前知青返乡政策刚出台时,沈渊枭说过:“我不会回去的。”
他笑得那么灿烂,看着她,非常认真地承诺:“我要留下来和你一起建设西藏。”
当时她抑制住内心的窃喜,轻轻地点了点头说:“西藏正需要你这样充满革命热情的同志。”
她看到沈渊枭的眼睛一亮,笑得更加灿烂。
所以即使后来听说沈渊枭签了申请表,她也只当他是在赌气。
——沈渊枭怎么可能真的离开呢?
卓玛的眉头紧锁,眼神深邃。
“会不会……是沈老师误会了您和纪木同志的关系?”
副官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卓玛一眼。
毕竟沈渊枭追求卓玛的事情在军区里人尽皆知,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她选择回乡?
副官回想起那天卓玛特意用自己的新腰带换走了沈渊枭的腰带,忍不住抿了抿嘴唇。
其实,卓玛对沈渊枭,也是有些感情的吧?
她这么猜测着,看向卓玛,只见她的眼睛一颤,随即紧紧握住了手。
“原来是这样……”
卓玛立刻明白了,沈渊枭误会了她和纪木的关系。
想通了这一点,沈渊枭这一个月的异常和回避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但卓玛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仿佛被人紧紧抓住,又酸又胀地难受。
她对纪木的好,只是因为从小的情谊和他已故妻子的遗愿。
沈渊枭怎么能这样自以为是,然后一声不响地离开?
卓玛深吸了一口气,人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只是她的双眼冷得可怕,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
她周围的气场冰冷而强烈,手一拉,直接上了车。
副官愣了一下,赶紧坐到驾驶座,发动车子,问道:“营长,我们去哪儿……”
“回军区,”卓玛的声音冷得像冰,“我要请假去上海!”
沈渊枭对卓玛的内心世界一无所知。
他已离开了西藏,踏上了前往上海的列车,从西宁出发。
从西宁到上海的距离是2401公里,火车需要26小时56分钟才能到达。
五年前,沈渊枭就是通过这条铁路线来到这里的。
五年后,他再次踏上了这条回家的路。
沈渊枭轻抚着自己脑后的伤疤,不知是否因为离开了那个充满悲伤的地方,他竟然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他心中充满了激动,因为明天就能回到久违的家乡。
望着窗外的风景,他回想起刚才给家里打的电话。
原本是想告诉父母他已经离开了西藏,两天后就能到家,却意外听到:“温敏也回来了。”
温敏,是他父亲导师的遗孤。
沈父沈母都是大学教授,沈母教授物理,沈父教授建筑,假期常常出差,四处进行勘探和测绘。
一次测绘任务结束后,他比预期晚了半个月回家。
温敏就是在那天出现的。
那时他八岁,正在上小学,父母都很忙,小伙伴们也有各自的事情,只能自己回家。
快到家属院时,被一个陌生人拦住问路。
沈渊枭没在意,指了路就想走,却被那人拉住往角落里拖。
那人力气大得让他这个小孩无法抵抗。
沈渊枭一愣,立刻意识到危险,大声呼救:“救命——”
话音未落,就被捂住了嘴。
“小家伙反应挺快嘛!”那男人冷笑一声,拿出藏在身后的木棒准备挥下。
沈渊枭害怕得闭上了眼睛,泪水夺眶而出。
但紧接着,他听到了一声尖叫:“啊——”
他睁开眼,看到温敏咬住了男人的手。
木棒掉落在地,男人愤怒地尖叫:“你这小丫头,敢咬我!”
温敏却异常冷静地拉着惊呆的沈渊枭四处躲避,逃回了她家,锁上了门。
之后的事情他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温敏用她那小小的手擦去他的泪水,轻拍他的肩膀,柔声安慰:“别怕。”
那是温敏来到他家的第一天,也是他们的初次相遇。
从那天起,他就成了温敏的小跟班,尽管别人都说温敏这个女孩礼貌而疏远,冷漠如冰。
他从未这么觉得过。
……毕竟她救过他的命啊。
沈渊枭想到她那双温柔的眼睛,心中不禁一颤。
他想到了当年的分别。
自己刚上高中一年,温敏就毕业参军,临走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别担心,姐一定会回来的。”
沈渊枭望着窗外,看着火车穿过山岭,草木越来越绿,他收起了心中的思绪。
回来也好,回来了,一家人就能团聚了。
火车抵达上海时,是上午十点。
沈渊枭走出车站,听着耳边熟悉的乡音,闻着熟悉的湿冷气息,这才真正感觉到,他回来了。
上海,他的故乡。
他终于回到了这里。
沈渊枭深吸一口气,刚拎着行李走出车站,就听到了沈母熟悉的声音。
“渊枭!”
熟悉的乡音在耳边响起,他抬头望去,穿过人群看到了多年未见的母亲。
那一刻,所有的委屈和思念都涌上心头。
他顾不上行李,直接扑进了沈母的怀抱。
“妈——”
泪水随着他的呼唤夺眶而出,沾湿了衣襟。
沈母也红了眼眶,抱住他的背,温柔地拍着:“诶,妈在呢……”
两个身影紧紧相拥,泪水交织,时间仿佛停滞,直到一道柔和的嗓音划破寂静。
“阿姨,渊枭长途跋涉,不如先回家歇息。”
沈妈妈立刻回过神来,点头拭泪,露出笑容:“小敏说得对,你辛苦了,确实该休息了。”
沈渊枭也放开了紧抱母亲的手,抹去脸上的泪痕,顺着声音望去。
却迎上了一双柔和的目光。
眼前的女子面容俊朗,鼻梁高挺,嘴唇薄削,给人一种冷峻之感。
然而,那双眼睛却温柔如水,定睛注视着他,仿佛春日的暖流,要将他心中的冰霜融化。
他一时失神,回想起儿时她如何带他躲避人贩子,牵着他回家,那双眼睛同样温柔。
沈渊枭本能地想要称呼她为“姐”,却又觉得不妥,于是轻咬嘴唇,轻声唤道:“温敏姐……”
温敏的眼眸微微上扬,没有多言,只是轻轻抚摸他的头顶,露出一抹微笑。
“这么久没见,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沈渊枭想到自己头上的伤,本能地想要躲避,却又立刻控制住自己。
小时候,她也经常这样抚摸他的头,只是表达亲昵。
他现在若是躲避,未免显得太过刻意。
他以为自己的动作很细微,却没有注意到对面男子眼中闪过的一丝光芒。
沈渊枭微微一笑,眼神平静:“怎么可能忘记?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他随意的一句话,却让温敏的笑容更加灿烂。
沈渊枭并未在意,正要转身去拿自己的行李,却发现行李已经不见了。
温敏已经拿起行李,她的表情平静,大步向前,说道:“走吧,回家再说。”
沈渊枭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一动。
一种荒谬的感觉涌上心头,仿佛他们从未分开过五年。
只是仿佛过了一天,放学后又重逢。
他跟在温敏身后,向人介绍这是我的姐姐。
那些尘封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沈渊枭一时失神,随即轻轻一笑。
西藏的严寒风雪在这一刻被上海的温暖冬日所融化,他找回了童年的感觉。
回到家中,沈妈妈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肴,都是沈渊枭的最爱。
沈渊枭看着桌上的糖醋排骨、清炒上海青和黄豆炖猪蹄,感到幸福满满。
他立刻脱下外套,洗手后便大快朵颐。
温敏看着他回家还戴着帽子,眼神微微沉了沉,却没有说话。
那天晚上,沈妈妈和沈渊枭聊到了深夜。
沈妈妈年纪大了,又担心儿子旅途劳顿,一直没有休息好。
现在看到他平安回家,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安心入睡。
沈渊枭却难以入眠。
或许是担心这一切美好都是梦境,他异常清醒。
他披上外套,走到阳台,倚着栏杆仰望星空。
月光皎洁,星辰闪烁——却没有西藏的星空明亮。
沈渊枭无意识地冒出这个念头,随即又赶紧摇头,将这个想法抛诸脑后。
这是上海,这是他的家。
已经回到了家,为何还要想念西藏?
正想着,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沈渊枭一愣,听到温敏沉稳的声音:“渊枭,是我。”
夜已深,温敏为何此时来访?
沈渊枭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问道:“温敏姐,这么晚了,你……”
话音未落,温敏已经拿出了碘酒和纱布:“我来帮你换药。”
沈渊枭一愣,后脑勺的伤也突然抽痛了一下。
他今天戴着帽子回家,就是不想让家人看见他的伤口,以免他们担心。
甚至洗澡,他也是等到沈妈妈睡熟了才去的。
温敏怎么知道他头上有伤的呢?
沈渊枭皱眉,本能地否认:“换什么药,我哪儿受伤了。”
他边说边打算关门:“太晚了,温敏姐,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然而温敏眼神一挑,直接上前一步挡住门,目光沉着地看着沈渊枭。
“你脑后有伤,所以一直戴着帽子,还试图躲开我摸头的手,对吧?”
温敏语气坚定,眼神严肃,话语中却流露出关切和柔和。
“我知道你不想让你妈妈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月光下,她深邃的眼眸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雾,话语中满是温柔,让人难以拒绝。
沈渊枭还想争辩,温敏却轻轻一笑,语气更加温和:“怎么,连我都不信吗?”
“怎么可能……”
沈渊枭本能地反驳,却迎上了她温柔含笑的眼神。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借口,只能退后一步,让她进来。
沈渊枭坐在书桌前,微微低头,露出脑后的伤口。
他看不见伤口的样子,但可以从桌上的镜子里看到温敏的表情。
只见她眼神一紧,似乎被吓到了。
他忍不住抿了抿嘴唇,轻声叹息:“很丑吧……”
“不。”温敏干脆地否认,用棉纱沾上碘酒,轻轻地擦拭伤口,就像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
“我是心疼。”
温敏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直接说出了口,让沈渊枭心中一震。
原来被人关心和心疼,是这样的感觉。
他心中一暖,露出笑容,低声说:“没事,已经不疼了。”
温敏没有回答,迅速为他上药,贴上纱布,整理了一下他的短发,遮住了伤口。
然后她站在他面前,靠在桌子上,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不在西藏养好了再回来?”
沈渊枭抿了抿嘴唇,说:“我怕政策有变,所以想……”
话还没说完,就被温敏打断:“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她眼神深沉,认真而深邃地望着沈渊枭:“你不是为了喜欢的姑娘才留在西藏的吗?怎么……”
沈渊枭心中一颤,意识到她问的是卓玛。
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他心中五味杂陈。
酸楚,难受,惆怅在心中回荡,却唯独没有留恋。
微风拂过,他突然想起离开前,草原上吹来的那股孤独的风。
吹散了所有的尴尬和委屈,也将那份爱意吹向了云端。
沈渊枭轻笑一声:“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他抬头看向温敏,笑容洒脱而释然,眼中满是平静。
“我也不喜欢她了,所以想回家,追求自己的幸福。”
温敏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微微一笑:“回来就好。”
她眉眼舒展,暖黄色的灯光映照在她的眼眸中,仿佛一汪温暖的清泉,温暖人心。
沈渊枭看着她温柔的笑容,也轻松地笑了笑。
“是啊,回来就好。”
生活悠闲自在,时间就如白驹过隙,一晃眼,七天就悄然溜走。
沈渊枭的伤口已经愈合,沈妈妈也回到了她的讲台。
他拨通了沈爸爸的电话,告诉他安心工作,不必急于回家。
沈渊枭坐在院子里,沐浴着柔和的阳光,感受着那一丝丝的温暖,他的心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他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回想起昨晚餐桌上母亲提到的那个话题。
“陈阿姨的孩子去年回乡参加高考,顺利考上了大学,你有什么打算吗?”
高考……大学……
沈渊枭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了。
他当然有自己的打算。
甚至在他决定返乡的那一刻,就已经规划好了一切。
他这次回来,首要任务就是参加高考,弥补当年高中毕业后未能参加高考,只能下乡插队的遗憾。
这几天,他除了陪伴沈妈妈,也没闲着,不仅翻出了高中的课本复习。
还去附近的书店逛了一圈,预订了一些热门的辅导资料和试卷。
——陈老板说的那批试卷应该已经到了吧?
沈渊枭突然想起这件事,立刻站起身准备出门。6
这时,大门传来响声,温敏回来了,手里正提着他预订的那套试卷。
“路过陈老板的书店,听说这是你订的书,就顺便帮你带过来了。”
沈渊枭一愣,看着温敏平静地将书放在桌上,忍不住笑了。
温敏感到莫名其妙,歪着头看他,眼中满是疑惑,问道:“怎么了?”
沈渊枭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笑着拿起那套试卷,翻阅着,语气中带着笑意:“就是觉得你总能带着我需要的东西出现,好像……”
他想了想,定睛看着温敏,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好像是我的守护神一样。”
他的话语中带着笑意,眼中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让温敏愣了一下,才突然回过神来。
她忍不住摇了摇头:“哪有什么神,净说些傻话……”
温敏看着他清澈的眼眸,笑着说:“因为我关心你,才会留意你的事情,所以总是想在你前面。”
她的话语平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却足以让沈渊枭的动作一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是啊,世界上没有神明,但爱他的人自然会关心他的一切,为他考虑周全。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直到现在才领悟。
沈渊枭心中一动,觉得自己之前真是有些愚蠢。
他轻笑了一声,转头看着温敏,郑重地说:“谢谢姐。”
他没有称呼温敏为姐,而是像小时候一样,叫她“姐”。
温敏的眼眸微微一颤,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靠近了一些,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这是我应该做的。”
就像小时候接他放学,陪他做作业,给他缝凉鞋带一样。
是“姐应该做的。”
她用温柔的目光看着沈渊枭,似乎不仅仅是姐姐的关心,还多了一些别的情愫。
沈渊枭愣了一下,不知为何,耳朵一红,移开了视线。
他小声嘟囔着:“别摸我头,我都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但他的样子并不像是在拒绝摸头,反而像是在抗议。
温敏被逗笑了,却没有停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捏了捏他的脸:“长大了又怎样,再大也……”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敲门声打断。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冰冷的气息。
“沈渊枭。”
沈渊枭的心猛地一跳。
他呆呆地顺着声音望去,门口出现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轮廓。
那是卓玛。
她的面容依旧冷若冰霜,身着一袭洁白的藏族服饰,耳畔的绿松石在阳光中微微闪烁。
看起来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和谐。
“卓玛……营长,你怎么会来这里?”
沈渊枭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说话。
他的语气礼貌而疏远,仿佛在提醒她,他们之间已经没有瓜葛。
这句话传到卓玛耳中,让她心一紧,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她直截了当地说:“我是来找你的。”
她的眼神变得锐利,注视着沈渊枭,认真地说:“纪木是我的哥哥。”
沈渊枭一愣,随即迎上她那充满期待的目光:“也只能是我的哥哥。”
“我对他没有感觉。”
她把话说得这么明白,生怕沈渊枭会误会。
甚至说完后,她紧紧地盯着他,好像在等待他的回应。
沈渊枭看着她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卓玛意识到她误会了她和纪木的关系,所以不远千里赶来解释。
但是——沈渊枭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的眼神清澈而真诚,好像在讨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你喜不喜欢纪木,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直视卓玛的眼睛,说出的话像是在卓玛的心上扎了一刀。
也许是离开西藏时的风,将他心中的苦闷彻底吹散。
沈渊枭看着卓玛紧皱的眉头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心中没有一丝波动。
只觉得轻松。
过去的五年里,他给了卓玛无数次机会回应他的感情。
甚至在回家的那一天,他也等到了最后一刻。
却只换来一句轻飘飘的“你自己回去吧”。
这让他怎能不感到绝望。
沈渊枭静静地看着卓玛,试图从她那冷若冰霜的脸上找到当年让自己一见钟情的影子。
……找不到。
他仔细地看去,看到的全是五年来她辜负自己真心的样子。
沈渊枭露出释然的笑容,轻声说:“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他说完,就想送客,却听到卓玛低沉的声音。
“对不起。”卓玛看着沈渊枭,她那冰霜般的眼睛里罕见地流露出一丝歉意。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但是……”
话还没说完,沈渊枭就皱着眉头打断了她:“我没有生你的气。”
“我追了你五年,是我自愿的,没什么好抱怨的。”
他抿了抿嘴唇,看着卓玛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直接说:“我不想继续追你了。”
沈渊枭看着卓玛,语气坚决。
“因为我不再喜欢你了。”
话音一落,只见面前穿着藏族服饰的女人身体一震,脸上罕见地露出一丝茫然。
不是气话,也不是在责怪她,而是干脆利落地说出“不喜欢”。
卓玛在与沈渊枭分开的这七天里,设想了无数种重逢的可能,却没想到他会这么决绝。
她心中涌起一股酸楚,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痛感传遍全身。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愣愣地开口,声音颤抖:“怎么会……”
卓玛无法接受这个理由。
她压抑着心中的痛苦,满怀期待地看向沈渊枭,还想说些什么。
但只感受到了他冰冷的目光:“上海才是我的归属。”
卓玛的心情愈发沉重,她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沈渊枭转头向旁边的女士低语了几句。
随即,他便步入了屋内。
卓玛本能地想要追赶,却被一只手拦了下来。
耳边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渊枭不想见你。”
那位女士的眼神深邃,她身上散发出的寒意仿佛要将卓玛吞没。
卓玛回想起刚才她与沈渊枭的亲昵,心中一阵刺痛。
难道沈渊枭是因为她才回来的吗?
卓玛的心情再次下沉,她冷冷地看向那位女士,问道:“你是谁?这是我和沈渊枭之间的事,你没有权利干涉。”
温敏听到这话,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我确实没有权利干涉你的事,但是……”
她挑起眉毛,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这是我的家,我有权利不让你进来。”
话音刚落,她便用力一推,将门关上了一半,目光锋利如刀,直指卓玛。
卓玛的心情更加沉重。
她和沈渊枭是同居的吗?
她究竟是谁……卓玛还想说些什么,但温敏看着卓玛的样子,轻蔑地笑了。
她讽刺地说:“早不珍惜,现在又想挽回,何必呢?”
这话就像是无形的巴掌,狠狠地打在卓玛的脸上。
愧疚和悔恨如同潮水一般,无声地将她淹没。
卓玛心中一阵酸楚,最脆弱的地方仿佛被刀子刺中,连呼吸都为之停顿。
她还想争辩,但门却在她面前无情地关闭了。
连一丝缝隙都没有,就像是沈渊枭坚不可摧的拒绝。
卓玛紧握双手,凝视着面前这座静静伫立的小洋楼,犹豫了很久,最终转身离去。
她知道自己伤害了沈渊枭的心,知道自己醒悟得太迟。
她将用自己的方式去弥补。
从那天起,卓玛再也没有出现。
沈渊枭倒是乐得自在,每天都在紧张地准备高考。
幸运的是,他从小就有不错的基础,只要努力复习,就能跟上高考生的步伐。
遇到不懂的问题,他就去问沈母,或者去请教隔壁的叔叔婶婶。
他们都是大学教授,对他的问题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有时他们还能帮他拓展知识,甚至预测考题的方向。
就这样,沈渊枭紧张地准备了一个月,直到某个晚上吃完饭,他正准备上楼继续复习,却被温敏拦住了。
“嗯?”沈渊枭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她。
温敏将两张电影票放在他的手心,轻笑着:“今晚一起去看电影,放松一下。”
沈渊枭本能地想要拒绝:“不行,我还有两道题没弄明白,要……”
话还没说完,沈母就打断了他:“劳逸结合才能学得更好,去吧,说不定看完电影回来就有灵感了呢。”
温敏也点头,眼神中充满了期待:“这可是新上映的《庐山恋》,我好不容易才抢到的票。”
沈渊枭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能点头,上楼换了衣服。
下楼时,他看到温敏穿着飞行员夹克,靠在摩托车旁等他。
她身材高挑,在昏黄的灯光下,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让她看起来冷若冰霜。
沈渊枭一时失神,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莫名地想到了……
但下一秒,温敏就看到了他,目光柔和,嘴角上扬,毫不犹豫地走了过来。
“晚上冷,怎么不戴围巾?”
她虽然是在责备,但声音却充满了温柔和宠爱,将自己的围巾摘下,帮他围上。
沈渊枭心中一暖,立刻回过神来。
他低头摸了摸还带着温敏体温的围巾,觉得刚才的想法真是荒谬可笑。
她是温敏。
不是别人。
沈渊枭笑了笑,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围巾,帮温敏围上。
“你的围巾给我了,那我的就给你围吧。”
温敏一时间有点懵,没想到沈渊枭会这么做。
她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一点,似乎在配合他的动作。
直到那条带有沈渊枭体温的围巾轻轻落在她的脖子上,她这才恍然大悟。
她低头一看,眼前的男孩眼神专注而严肃。
那昏黄的路灯映照着他的眼睛,仿佛春日的暖流在其中荡漾。
温敏的心微微一动,感到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烫。
她的目光变得深邃,看着他把围巾系好,然后退后一步,本想摸摸他的头,却发现那个曾经的小男孩,现在比她还要高了。
温敏犹豫了一下,手往下移了移。
沈渊枭以为她要捏自己的脸,本能地想要躲避。
这个月在家,他过得挺滋润,脸上都圆润了不少。
连他妈妈都说:“还是上海的水土养人啊,渊枭的脸又变得饱满了,一捏就出水!”
温敏也没少捏他的脸。
虽然这是一种亲昵的表现,但他毕竟长大了,用对待小孩的方式对待他,总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正当他想要躲避时,却看到温敏的手往下一放,把围巾拉直,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骑车风大,用围巾挡挡风。”
沈渊枭这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
他愣了一下,想到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羞愧难当。
但心里却不由得涌起一丝失落,仿佛他的期待落空了一样。
他转头看着温敏大步走向车边,跨上车,一副等待的样子,这才回过神来。
赶紧跟上,坐到了后座。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直到他们到了电影院。
等他们检票入场后,沈渊枭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场内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的,莫名感到一丝尴尬,忍不住凑到温敏耳边。
“姐,这电影是讲什么的?怎么感觉都是……”
沈渊枭怕影响别人,声音压得很低,后面那几个字他又害怕被听见,更是压得几乎听不见。
温敏自然没听清,扭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沈渊枭见状又凑近了些,正想说话,就听到身后一声轻咳。
一个女声轻轻提醒:“同志,这是公共场合,你们感情再好,也得注意点影响吧。”
沈渊枭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身后的人误会了。
影院里一片漆黑,只有身后的投影仪发出微弱的白光,从后往前看去,他们两人靠在一起,确实像是……
沈渊枭顿时感到脸颊发热,立刻坐直,还想回头解释:“我们不是……”
温敏却已经回头礼貌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们会注意的。”
沈渊枭一怔,看着她神色自然地扭过头,皱了皱眉。
为什么不让他解释一下?
他还想说什么,电影却在此刻开始。
开场的音乐声突然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沈渊枭只能压下心中的疑惑,看向了荧幕,投入了进去。
一场《庐山恋》结束后,沈渊枭还沉浸在故事中,久久没能回神。
他为周筠和耿桦在那个乌云压顶的年代分开的五年而落泪,也为两人重逢而欣喜。
温敏看出他兴致不高,便让他在门口等一会。
沈渊枭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乖乖地点了点头,等在了路灯下。
晚上起了风,微凉的夜风带来了湿润的气息。
下雨了?
沈渊枭一怔,下一秒,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
他正准备跑到檐下躲雨,眼前却突然一暗。
一只黑色的大伞挡住了漫天的雨滴,为他撑起了一片干燥的空间。
沈渊枭误以为来人是温敏,不禁带着笑意转过头去:“姐,你这是要……”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一股熟悉的藏香味道打断。
常言道,人们记住一个人,往往是从气味开始,而最后忘记的,也是那股气味。
沈渊枭一向对这种观点不屑一顾。
然而现在,那股熟悉的、冷冽的、仿佛冰天雪地中松树的味道再次扑鼻而来。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日子。
雪花漫天飞舞,纷纷扬扬地飘落。
刺骨的寒风穿透了他的身体,一抬头,就看到了那把黑色的伞。
沈渊枭的话卡在喉咙里,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过头去。
果然,他看到了卓玛那双清冷的眼睛。
她的脸藏在伞下的阴影里,看不真切,只有那双眼睛,既明亮又深邃。
静静地注视着他,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眼中的温柔让沈渊枭心中一震。
……这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场景。
渴望卓玛那温柔的目光,希望她的眼中只有他。
但现在……沈渊枭只感到遗憾。
这份迟到的深情,他已经不需要了。
大雨如注,打在地上和伞上,发出哗哗的响声。
将他的思绪从那无声的雪地草原拉回现实。
世界的喧嚣让人感到安心。
沈渊枭回过神来,轻轻地抿了抿嘴唇,正准备说话,就听到卓玛坚定的声音:“我已经申请调到上海了。”
这让他感到意外,不由得愣了一下,眼中满是疑惑:“为什么?”
他记得之前听人说过,卓玛本有机会调到华北军区,有更好的发展。
但她主动放弃了这次机会。
只因为她说过:“西藏是我的根,我想留下来建设家乡。”
当时,他就是被卓玛的这番话所打动,才决定留下来与她一起建设西藏的。
怎么现在……
沈渊枭皱着眉头看着她,却遇到了她那温柔而坚定的目光:“因为你。”
“既然上海是你的家乡,那我就来上海陪你。”
她的话语虽然轻柔,但含义深远,如同不可动摇的山岳,重重地压在沈渊枭的心头。
沈渊枭看着她严肃的表情,只觉得压力山大,眼睛一紧,立刻拒绝了她:“你没必要这么做。”
他抿了抿嘴唇,非常认真地说:“你曾经说过要建设西藏,怎么能说走就走。”
卓玛的眼神一沉,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伞也跟着轻轻摇晃。
沈渊枭看到雨滴顺着伞的边缘滑落,湿润了她的大衣。
他以为卓玛是被他的话触动了,没想到她的眼神一颤,似乎感到欣慰般地轻轻叹了口气。
“你还记得我的话。”
她的眼神深邃,皱起的眉头稍微放松了一些。
这个样子,好像沈渊枭还记得她的话,对她来说就是巨大的鼓舞。
“你放心,我不会放弃西藏的。”卓玛急忙说道,像是在证明自己。
“我在上海也是负责对藏援助的工作,五年后……”
她的话还没说完,沈渊枭就打断了她:“卓玛。”
他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女人,语气冷淡:“我不关心你在上海做什么。”
“如果你是为了我来上海,那我劝你回去。”
“我承担不起你的深情……也不想承担。”
淅沥的雨滴落入沈渊枭坚定的眼眸,将卓玛心中的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浇灭。
四周一片宁静,只剩下一把黑色的伞和两个默默站立的身影。
雨势似乎减弱了些,滴落在地面上,激起了细微的水花。
沈渊枭轻抿了一下嘴唇,正打算转身离去。
这时,卓玛坚定地说道:“你不需要负责,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在沈渊枭离开的这一个月里,卓玛无时无刻不被懊悔和内疚所折磨。
与他共度的每一个瞬间,每一句话语,都像锋利的刀刃刺入她的心脏,痛苦和悔恨将她紧紧包围。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能忽视他那热情、真诚、纯净的爱?
为何心中有所触动,却总是犹豫不决,不愿表露心迹?
她不敢想象,沈渊枭追求她的五年里,承受了多少委屈和痛苦。
每当想到这些,她的心就像被一只巨手紧紧抓住,痛得无法言说。
卓玛不知道如何减轻自己的痛苦,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沈渊枭追了她五年,她也要努力挽回沈渊枭五年。
卓玛凝视着沈渊枭,仿佛那些冷漠的话语对她毫无影响,依旧保持着温柔,如同春天的溪流。
“你可以不喜欢我。”她说。
“但你不能阻止我喜欢你。”
“你可以追求我,却不让我追求你……这不公平。”
她的话语柔和而平稳,虽然坚定得有些固执,却让人难以反驳。
沈渊枭看着她眼中只有他的身影,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动摇。
不是出于同情或感动,只是……
他从未想过,那个在西藏军区如同神祇般强大、冷漠、严肃的卓玛会说出这样的话,展现出这样的神情。
甚至,沈渊枭凝视着她的眼眸,莫名地觉得,如果她能早点说出这番话,他真的会选择留在西藏。
但一切都太迟了。
卓玛现在表现得多么深情,只会让沈渊枭想起她过去是多么无情。
因此,沈渊枭看着她深情的眼眸,心中只感到一阵寒意。
他忍不住微微扬起嘴角,露出无奈而冷漠的笑容:“你说你喜欢我,想要追求我,但你又了解我多少呢?”
卓玛一时语塞。
她犹豫了片刻,才皱着眉头开口:“我记得你喜欢蓝色,喜欢格桑花,还喜欢编织,曾经织过围巾……”
沈渊枭看着她努力回忆的样子,只觉得可笑,忍不住打断她。
“我不喜欢蓝色,那天穿的蓝色衬衫只是因为那是我唯一一件干净的衣物。”
“至于编织……”
沈渊枭更是想笑,“卓玛,我是个男人,我从小就好动,连凉鞋带子松了都是姐姐帮我缝的,我怎么会喜欢编织?”
“唯一织成功的围巾,也被你送给了别人。”
他的话语轻描淡写,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但足以让卓玛感到无地自容。
原来她对他一无所知……
沈渊枭看着她悲伤的样子,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卓玛,你说你要怎么追求我呢?”
说完,他没有丝毫留恋,直接转身离开。
卓玛下意识地跟着他的方向伸出伞,担心雨水会打湿他的衣服。
但随即她意识到,他已经在另一把伞的保护下。
“走吧。”沈渊枭看了一眼身旁穿着黑色飞行员夹克的女人,神情放松。
女人也温柔地点了点头,为他整理了一下衣服:“阿枭,我们走吧。”
不知为何,卓玛突然有一种错觉。
仿佛沈渊枭这一走,他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她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喊了一声:“格桑,我……”
她的声音被雷声淹没。
沈渊枭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这连绵不断的雨水,一直延续到了六月。
雨势淅沥,没完没了,让人心情烦躁。
然而,沈渊枭似乎并未受此影响。
那天的事情,仿佛一段小插曲,被雨水冲刷得一干二净,对他毫无影响。
他顺利通过了市区的选拔,更加刻苦学习,每天清晨背诵英语,夜晚在台灯下复习至深夜。
这天晚饭后,他像往常一样复习,突然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沈渊枭以为又是温敏来提醒他早点休息,便漫不经心地回答:“姐,我这就休息,别催了。”
但敲门声依旧,他只得放下手中的笔,开门说道:“姐,我说了不……”
话音未落,他便愣住了。
“爸!”
门外站着的是沈渊枭的父亲。
他看起来更黑了,也瘦了,脸上带着旅途的疲惫,却依旧带着慈祥的微笑,向他张开了怀抱。
“渊枭!”
沈渊枭立刻投入父亲的怀抱,那温暖的臂弯如同坚固的避风港,让他心中感到无比的安宁。
这天晚上,他难得地离开了书桌,与家人一起在客厅陪伴沈父享用夜宵。
沈父这次外出五个月,走遍了沿海地区,还带领学生测量了几个关键地点。
从他偶尔透露的话语和报纸上的新闻,沈渊枭敏锐地意识到:“国家是不是要开始大规模建设了?”
沈父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我这次急着回来,也是因为你马上就要填报志愿了,想给你一些建议。”
他低声说道:“市场经济要放开,基础设施建设必须跟上。国家现在急需这方面的人才,建筑测绘行业在未来将会非常热门。”
沈渊枭点了点头,心中有了一定的打算。
自从通过预选后,他一直在为填报志愿而烦恼。
虽然分数还算不错,可以报考本地几所知名学校,但专业选择却让他头疼。
现在,父亲的话为他指明了方向。
他心中的焦虑终于得到了缓解。
沈渊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靠在沙发上,聆听沈父沈母讲述旅途中的趣事。
温敏也时不时地加入谈话,气氛温馨而和谐,充满了宁静。
沈渊枭听着听着,感觉周围的声音越来越远,视线也变得模糊。
不知不觉中,他闭上了眼睛,头一歪,靠在了旁边的人肩上,沉沉睡去。
温敏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转头一看,只见沈渊枭的头靠在她肩上,眼睛已经闭上了。
她轻轻地笑了一声,打断了沈父沈母的谈话。
“渊枭睡着了。”温敏低声说,“我扶他回房间休息吧。”
说着,她轻轻地扶起沈渊枭。
沈渊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是温敏,便跟着她走,显得十分信任。
温敏的动作非常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温柔和宠爱。
沈母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只以为是姐姐在照顾弟弟。
她心疼地看着沈渊枭:“每天早起晚睡地备考,实在是太累了……”
沈父的目光却沉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温敏看向沈渊枭的温柔眼神上,突然想起那年,温敏突然决定参军。
沈父问她原因,那个青涩的少女目光坚定,看着院子里的少年背影,低声说。
“沈叔叔,我需要时间,来确认自己的心意。”
现在……沈父看着温敏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
她应该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吧。
沈渊枭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他利用最后一个月的时间,全力以赴地复习,准时到达了考场。
当最后一科考试结束时,天空终于露出了久违的晴朗。
考试结束后,他走出考场,感受到温暖而不炙热的阳光洒在身上,仿佛带走了他的疲惫,让他感到全身温暖。
沈渊枭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天空。
天空清澈,白云缓缓飘过。
偶尔有燕子飞过,叽叽喳喳地落在青瓦的屋檐上,让人感到一丝轻松。
沈渊枭深吸一口气,向等待他的父母和温敏跑去,脸上洋溢着笑容:“考试结束了!”
高考结束后,沈渊枭狠狠地睡了两天。
这期间,沈母非常担心,生怕他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
温敏却微微一笑:“他之前一直紧绷着,现在终于可以放松一下,当然要好好休息。”
虽然这么说,温敏还是不能完全放心,总是守在沈渊枭的床边。
她不做别的,只是静静地用目光描绘他的轮廓。
仿佛要把他的一切都刻进自己的灵魂。她的眼神充满了依恋和缠绵。
当沈渊枭慢慢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目光。
那双眼睛中的深情毫无保留地流露出来,他愣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仿佛看着他的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而是……暗恋他很久的爱人。
他想到这个比喻,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傻。
正想说些什么,就看到温敏很自然地摸了摸他的头,问道:“饿了吗?给你留了饭,起来吃点吧?”
沈渊枭点了点头,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吃!睡了好久,我都快饿死了!”
等他洗漱完毕下楼时,屋里已经弥漫着饭菜的香味。
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他喜欢吃的菜,温敏正在帮沈母端汤,看到他下来,招呼道:“快来吃吧。”
沈渊枭本来就饿了,现在闻到这味道,只觉得自己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口水疯狂分泌,他立刻加快了脚步,坐在了桌旁。
一碗汤下肚,才算是活过来了。
只是,沈渊枭有些奇怪地看向沈母:“妈,这汤不是你炖的吧?”
沈母听到这话,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生气,问道:“什么意思?妈妈炖的汤不好喝吗?”
沈渊枭赶紧哄道:“没有没有,是不同的风格嘛!我记得您炖鱼汤最拿手了,很少炖排骨汤的……”
他说得没错,沈母做海鲜非常好吃,但炖汤,尤其是各种肉汤,却非常不擅长。
逢年过节需要炖汤,都是沈父来掌勺。
更不用说这碗汤唇齿留香,一口下去还带着一丝红枣的清香,这水平连沈父都望尘莫及。
沈母也没有和他计较,刮了刮他的鼻子,轻笑着说:“你舌头倒是灵!”
“今天确实不是我炖的汤,是小敏炖的!”
这话一出,沈渊枭顿时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她从不下厨,他实在想象不出她围着围裙做饭的样子。
不由得皱了皱眉,疑惑地问道:“姐还会做饭?”
温敏看到他这副不信任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为他添了一碗汤:“参军时候学的。”
她的话语如常,却让沈渊枭心中一颤。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正想问,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卓玛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请问沈渊枭在家吗?”
沈渊枭一推门,卓玛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她穿着一身军绿的西装,手里捧着一束像火焰一样炽热的红花,站在那儿。
沈渊枭一出现,她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本能地想要迎上去,但看到他身后的温敏,她的脚步就停住了。
她的眼神一紧,盯着温敏,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快。
“我来找沈渊枭,不是来找你。”
温敏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开口。
倒是沈渊枭,看着卓玛,显得有些无奈。
“你找我有什么事?”
自从上次分别后,沈渊枭以为他们之间的对话已经足够清楚,卓玛应该不会再来打扰了。
没想到高考刚结束,卓玛就又找上门来。
听到他的话,卓玛的目光立刻柔和下来,落在沈渊枭身上。
“不好意思,高考那会儿我在藏区,没能来给你加油。”
她的眼睛垂了下来,似乎非常自责。
沈渊枭却皱了皱眉,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有你的事要忙,不用管我。”
他说话很随意,也确实这么想。
卓玛却摇了摇头,把那束花递给了他:“这束格桑花送给你,算是我的道歉,也庆祝你高考结束。”
这花是她从藏区千里迢迢带来的。
只因为她记得沈渊枭曾经说过:“我最喜欢的就是格桑花。”
沈渊枭也愣了一下。
他看着卓玛手中的鲜花,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这就是格桑花。
说起来挺有趣的,沈渊枭在藏区待了那么多年,听藏民们喊了他那么多年格桑,却是第一次真正见到格桑花。
确实像火焰一样热烈,既美丽又炽热。
沈渊枭犹豫了一下,只是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并没有接过花。
卓玛愣了一下,心里一紧,呆呆地问:“你不中意吗?”
“不中意。”沈渊枭直截了当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看着那捧鲜艳的鲜花,他诚实地摇了摇头:“是你说我像格桑花,我才喜欢的。”
“现在……”他没说完后面的话,卓玛却明白了。
现在他不再喜欢自己了,所以也不再喜欢格桑花了。
“我真正喜欢的是玫瑰,一直都是。”
他的眼神清澈,直视着卓玛的眼睛,虽然没有责备,却让卓玛的心颤动了一下。
手中的格桑花一抖,好像意识到自己不受欢迎,羞愧地合上了花瓣,显得无精打采。
卓玛的手一颤,心里涌上一股酸楚。
“对不起,我不知道,明天我……”
“不用了。”沈渊枭皱眉拒绝了她,“我不需要你送花,也不需要你总是出现在我面前。”
他看着卓玛,语气坚决:“你的出现只会让我感到困扰。”
话音刚落,卓玛的脸色一变。
手中的格桑花瞬间掉落在地上。
在晴朗的夏日里,她的心却仿佛被冰雪覆盖,半天回不过神来。
只是呆呆地看着沈渊枭,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自己的出现,会让他感到困扰吗?
卓玛一直都是被沈渊枭宠爱的,从没被他这样断然、不留余地地拒绝过。
心好像从高空坠落,摔在泥泞中,碎成了八瓣,每一瓣都在呼喊着疼痛。
直到面前的门关上,她才回过神来。
她怔怔地摸着心口,痛感蔓延开来。
她不禁想到,原来自己拒绝沈渊枭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痛苦……
沈渊枭把门一关,稍作停留。
心中似乎掠过一丝念头,他轻轻地、轻轻地叹了口气。
似乎带着一丝失落,又像是彻底放下了什么。
温敏看着这一幕,正想上前说些什么,却见他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
就像平常一样,他欢快地说道:“咱们走吧,排骨汤还没喝完呢,再不回去就凉了。”
温敏见他这样,只能把想说的话咽回去,点了点头:“咱们回去吧。”
门外,卓玛不知站了多久。
只知道到了傍晚,一场雨突然来袭,冲刷了一切。
上海迎来了梅雨季结束前的最后一场大雨。
雨声淅沥,缠绵数日。
整个世界被雨水淋湿,变得像一块湿透的棉布。
沈渊枭似乎也被这雨影响,变得懒洋洋的,不爱动。
就像其他人一样,有时间宁愿在屋檐下看雨滴落下,也不愿意出门。
温敏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沈渊枭的懒散,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有精神上的。
以前,沈父沈母说话时,他总是兴高采烈地回应,甚至还会一起开玩笑。
现在,虽然还是笑成一团,但那笑容却总是不达眼底。
温敏心中一沉,明白沈渊枭虽然嘴上说和卓玛已经结束了,对她没有多余的感情。
但影响是难免的——毕竟那是五年的时光。
之前因为高考的压力,他没有心思去想别的,自然也就看不出来。
但现在高考结束了,日子突然空闲下来,他多少会受些影响。
温敏想了想,当晚在饭桌上说:“小谭山新开了一家舞厅,很多年轻人都去跳交际舞……”
“我弄到了两张舞票,渊枭,要不要跟我去跳舞?”
她说话的语气很随意,好像只是在路上捡了两块石头一样轻松,完全不提为了这两张舞票,她费了多少心思。
偏偏沈渊枭不领情,直接拒绝了:“不去。”
“我不会跳舞。”沈渊枭一边夹菜,一边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温敏却挑了挑眉,笑着给他夹了一块藕片:“我可以教你。”
沈渊枭一愣,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只见她眼中满是真诚:“整天闷在家里,你不会觉得无聊吗?”
这话真是戳中了他的软肋。
沈渊枭是个闲不住的人,上班时有空闲还能练练琴,回家又忙着备考。
每天都有事情做。
现在突然闲下来,确实有些不适应。
他正犹豫着,就听到沈母也劝道:“去吧,现在大学里都有交际舞社团。你先跟小敏学学,省得到时候不会跳舞,被人笑话。”
沈渊枭也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答应了。
温敏却眼神一沉,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说话。
晚饭后,沈渊枭换上了一身西装,穿上了黑皮鞋,还系上了领结,头发也喷了发胶做了造型。
整个人仿佛是从故事书中走出来的中世纪王子。
温敏看得有些晃神,直到他走到面前:“怎么了?”
沈渊枭见她发呆,挥了挥手问道。
温敏这才回过神来,抿了抿嘴唇,说:“你今天很不一样。”
沈渊枭没放在心上,看了一眼自己的打扮,问:“哪里不一样?只是换了件……”
温敏微微一笑,眼中全是他的身影。
“你今天,特别帅气。”
沈渊枭愣了一下,耳朵尖儿立刻红了起来。
他轻咳一声,低下了头,好像有点尴尬。
过了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笑着说:“那是必须的!”
他一边说,一边扬起下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就像天空中出现的彩虹,连连绵不断的雨天都似乎放晴了一半。
他站在温敏旁边,自然地弯曲手臂,等着她挽住。
沈渊枭眼中带着笑意,故意说:“不打扮得帅气点,怎么配得上我这么漂亮的姐姐?”
温敏看着他刚才还自嘲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
她一边挽着他的手臂,一边拿起伞,说:“我们走吧。”
他们到了舞厅,一进场,沈渊枭好奇地四处张望。
大概是一曲刚结束,舞厅里的男女们悠闲地聚在一起,三三两两地聊天。
沈渊枭五年前离开上海,回来后就一直埋头苦读,看到这样的场景,还有些不适应。
他忍不住有点紧张,凑到温敏耳边轻声问:“这样跳舞,真的可以吗?”
温敏看着他刚才还大胆自嘲,现在却变得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得挑了挑眉毛。
“你刚才自嘲的勇气呢?”
她一向稳重,很少这样调侃人,沈渊枭愣了一下,立刻转过头来看。
舞厅里昏黄而迷离的灯光映照在她脸上,半张脸藏在阴影中。
但她的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仿佛星辰在流转,这光怪陆离的灯光给她深邃的眼眸增添了一丝迷人的魅力。
沈渊枭一愣,错过了反驳她的机会。
等他想说话时,下一支舞曲的前奏已经响起。
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谈话。
男士们做出绅士礼,礼貌地弯腰邀请女伴跳舞。
温敏也看向沈渊枭,目光中带着询问。
沈渊枭却犹豫了一下:“我跳舞不太行……”
温敏却带着笑,模仿沈渊枭的样子凑在他耳边说:“我教你啊。”
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耳边,温柔的声音让他耳朵一红,他抿了抿嘴唇,还想拒绝。
这时,有个男生大胆地走过来,向温敏伸出手:“你好,我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温敏一愣,看了一眼沈渊枭。
这一眼,让沈渊枭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他看着温敏放下手中的汽水,嘴角带着笑,张了张嘴:“不好意思,我已经有舞伴了。”
——温敏拒绝了。
沈渊枭一愣,提着的心放了下来,甚至微微感到一丝庆幸。
她拒绝了,就好。
下一刻,他愣住了。
为什么要说幸好?
不陪她跳舞的是自己,不让她和别人跳舞的也是自己……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沈渊枭觉得自己的心情很奇怪,正想说什么,就看到温敏看向他,眼神温柔,嘴角弯起。
温敏穿着一身黄色连衣裙,伸手向他发出邀请。
她温柔地说:“沈渊枭同志,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舞厅里仿佛突然下起了雨,沈渊枭突然觉得心被水汽洇湿,变得黏糊糊的。
空气中潮湿的水汽变成了雾,弥漫在两人之间。
他仿佛在雾中看花,眼睛迷离,神志被蛊惑,才伸出手握住温敏的手。
“非常荣幸。”
那双温暖的手轻轻包住了她那柔和的触感,虽然只是简单的接触,却让她内心微微一震。
她轻咬着嘴唇,才勉强抑制住那股莫名的悸动。
她微微一笑,领着沈渊枭步入了舞池。
她指导他一只手环绕她的腰际,另一只手则轻轻搭在她的肩头。
这本是再普通不过的舞姿,沈渊枭却感到了一丝羞涩。
因为温敏的目光太过明亮,直视着他。
那柔和的灯光洒落在她的眉眼之间,为她那英气逼人的五官增添了一抹诱人的魅力。
而她的眼神也在瞬间变得柔和,深邃如潭的眼中,仿佛星河旋转,暗流涌动。
在这璀璨的星河之中,沈渊枭只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不由得一愣,心神不宁。
本就不熟练的步伐立刻乱了套,一脚踩在了温敏的鞋上。
“嘶——”这一脚毫不留情,沈渊枭看到温敏轻轻皱眉,发出了一声轻哼。
他感到非常尴尬,下意识想要松开手,退后一步:“对不起,我还是先看看别人怎么跳的……”
他轻咬嘴唇,脸上写满了歉意。
但温敏没给他机会说完,直接打断了他:“没关系。”
她轻笑,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柔情,仿佛小时候帮他做作业,替他承担错误时的宠溺,又似乎隐藏着其他的情感。
“我说了,我会教你跳舞。”
沈渊枭被她的目光深深吸引,一时间愣住了,随即感觉到她搭在他手腕上的手突然用力。
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一大步,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她身上。
沈渊枭一愣,这才意识到——温敏这是要做什么?
他猛地回过神来,试图挣脱。
“这样太近了,我会踩到你的……”他的话被温敏打断。
由于位置的关系,两人靠得太近。
沈渊枭几乎被温敏紧紧抱住,她说话时的气息直接喷在他的耳边。
他闻到了她身上那清新而熟悉的皂香——和他身上的一模一样。
沈渊枭一愣,还想说些什么,温敏却低声说道:“嘘,好好感受舞步。”
他们靠得太近,说话时的热息直接喷在他的耳廓,沈渊枭立刻感到全身发热。
心跳如同擂鼓,咚咚咚地在耳膜上敲打。
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环抱着她纤细的腰身,微微低头,就能看到她专注的脸庞。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一直守护在他身边,与他一同成长的姐姐,似乎已经变了——
变成了一个充满魅力的女性。
沈渊枭心神恍惚。
耳边的舞曲音乐声突然变得遥远,他沉浸在温敏的温柔之中,久久无法回神。
直到一曲结束,舞步停止,他才抬起头,压抑住那股莫名的心动。
正想后退两步,却因为头脑昏沉,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小心!”温敏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她紧张地问:“没事吧?”
沈渊枭却像被吓坏了一样,急忙推开,移开视线,结结巴巴地说:“没事……”
他想要离开,但一动,脚踝就传来一阵清晰的疼痛,他忍不住轻哼一声:“痛!”
温敏的脸色一变,立刻关切地看向他:“你的脚扭伤了。”
沈渊枭疼得说不出话来。
温敏的眼神一沉,立刻扶住了他:“我们去医院。”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沈渊枭终于说服了急匆匆想要赶往医院的温敏,决定返回家中。
“没事儿,就是扭了一下,回家抹点药酒就成。”
沈渊枭的眼神里满是认真,仿佛刚才痛得脸色苍白的人不是他一样。
温敏还是有些担心,目光紧紧地锁定他,眼神中带着疑问:“真的吗?”
沈渊枭不想让她过于担心,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大,立刻点头:“真的!”
他看着温敏,认真地点了点头,就像是小时候那个承诺不再惹事的小孩。
温敏看着他那副装乖的可爱模样,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好吧……”她轻轻一笑,松了一口气,“走,我带你回家。”
说着,她拉起他的手,想要让他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沈渊枭却愣了一下,急忙退后一步。
温敏的动作停了下来,面露严肃地看着沈渊枭,眼中满是疑问。
沈渊枭尴尬地笑了笑,脑海中浮现出刚才在舞厅被温敏扶着走出去时,周围人惊讶的目光。
他看着温敏那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只觉得心里有些发虚。
他挠了挠脸,低声说:“没那么严重,我自己也能走……”
温敏没有说话。
她看着沈渊枭默默低下的头和微微发红的耳朵,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挑了挑眉毛,压下了眼中的一丝光芒。
然后她背对着他蹲下了身:“上来。”
这句话非常熟悉。
他恍惚间仿佛回到了童年。
有一次不知道吃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肚子痛得直不起腰,大晴天里冷汗直流。
他一个人蜷缩在小小的座位上,痛得不敢动弹。
是温敏见他放学后迟迟没有出来,才冲进教室,看到了蜷缩成一团的他。
她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蹲下身,轻声而坚定地说:“上来。”
那时少女瘦弱的背影与眼前女人的背影重叠,沈渊枭心中一震,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原来,从始至终,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都是温敏。
他的心仿佛被温水包围,温暖而安慰。
于是他没有犹豫,直接趴在了面前人的背上。
当他被抬起时,他突然感到一丝庆幸——幸亏他没有留在西藏,而是回到了上海。
这才有了,重新与幸福相伴的机会。
沈渊枭想着,只觉得安心。
温敏不知道他的想法,眼前都是沈渊枭刚才在舞厅里的样子。
在旖旎的氛围和闪烁的灯光下,他牵着她转圈,就像是一位尊贵的王子。
起初,他还有些害羞,但很快这种害羞就消失了,变得自信。
温敏随着他手上的力度转圈时,心仿佛被羽毛轻轻拂过。
温敏有些羞愧。
沈渊枭那样纯真明亮,只当她是姐姐。
她却以姐姐的身份,明目张胆地与他亲密接触。
实在是,太卑鄙了……
温敏低下头,抿了抿嘴唇,自嘲地笑了笑,沉声说:“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受伤了。”
沈渊枭一愣,看着她自责的样子,听到她自责的话,有些无奈:“怎么会?是我太不小心,才扭了脚。”
他笑着说:“我还要谢谢姐呢,教我跳舞。”
温敏还想说什么,沈渊枭温柔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耳边:“谢谢姐姐。”
温敏愣了一下,心里跟着一抖。
他说话时靠得更近了,仿佛他的嘴唇轻轻掠过她的脖子。
他呼出的热气和像羽毛一样挠痒的感觉让她的心跳突然停了一下。
她的身体几乎察觉不到地僵硬了一下,然后才恢复了正常。
心里也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她,难道只是他的姐姐吗?
沈渊枭的脚伤并不严重,只是上下楼梯有点费劲。
温敏索性让他待在屋里,把饭盛好端到楼上给他吃。
沈母笑着责备温敏:“你就惯着他吧!”
温敏没吭声,还是每天送三顿饭,每晚还拿着药酒给他擦药。
沈渊枭知道她心里还是有些自责,也就没阻止。
只是休养了三天,脚伤已经好了,温敏还端着药酒来擦药,就算是他脸皮再厚,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姐,我都好了,不用擦药了。”
说着就从床上站起来,在软软的被子里走了几步。
“你看,我这步伐矫健,一般人都追不上。”
温敏摇了摇头:“就算好了也要再擦几天药酒,扭伤脚不是小事,不好好养的话会变成习惯性扭伤的。”
说着就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压迫感,让他坐好擦药。
沈渊枭知道自己争不过,只好坐下来,看着药酒,争辩道:“那我自己擦药,行不行?”
他问得挺诚恳,但没看温敏的眼睛,好像心里有鬼似的。
温敏太了解他了,看他这样就知道有点不对劲。
于是本来想说的话转了个弯:“不行。”
她手一伸,就把沈渊枭的脚踝拉到了眼前。
“为什么?!”沈渊枭不服气地反问。
温敏不理会他的挣扎,直接打开药酒,倒在手心,搓热了,再贴到他的脚踝上。
用力一揉,沈渊枭全身紧绷,立刻像是被捏住了要害,再也说不出话来。
温敏这才放松了力气,瞥了他一眼,温柔地说:“药酒要用力揉进去才有效,你自己下不了手的。”
沈渊枭不知道听没听见,没说话。
温敏也没在意,全神贯注地揉捏按摩,力度刚好控制在微痛但又不至于受不了的边缘。
沈渊枭却低下了头,耳朵尖微微泛红。
不是因为痛,只是……
温敏温暖的手掌贴着他微凉的脚踝,不知道是药酒发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接触的地方像是着火了一样,热度从脚踝传到心口。
他耳朵尖也羞红了,沈渊枭看着温敏的手指和柔软的手。
想到这双手曾经抚摸过他的头顶,也曾经搂过他的腰。
那些亲密的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抿了抿嘴唇,只觉得全身发热,忍不住问:“好了吗?”
“再等一下。”温敏不知道他的想法,还以为他觉得痛了,就抬眼安抚地看了他一眼,“是不是痛了?我轻……”
只是这一眼,就让温敏的动作停了下来。
沈渊枭耳朵尖红得好像天边的火烧云。
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像是被水洗过一样,眼眶也湿润了,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
温敏一愣,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问:“痛吗?”
沈渊枭抿了抿嘴唇,想说些什么,就听到楼下邮递员敲门。
“沈渊枭,你有一封来自广州的录取通知书!”
今晚,沈家摆满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
沈渊枭盯着那张录取通知书,一下午过去了,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真的被录取了。
就像梦境成真,他终于拿到了那所梦寐以求大学的入场券。
沈爸爸也乐开了花:“广州真不错!改革开放的先锋城市,这是时代的风向标!”
沈妈妈却有些忧虑:“听说那里天天下雨,衣服都晒不干,会不会不习惯呢?”
沈渊枭看着父母关切的眼神,感到一阵温暖。
他露出灿烂的笑容,举杯兴奋地说:“那些都是将来的事,现在,先庆祝我考上了理想的大学!”
沈渊枭的笑容如同阳光般灿烂,温敏和沈爸爸沈妈妈也满面笑容,举杯与他相碰:“恭喜你!”
温敏看着对面眼中闪烁着兴奋光芒的沈渊枭,轻轻地抿了一口杯中的饮料。
然后她缓缓开口,回应沈妈妈的话:“不用担心,阿姨,我也会去广州,会好好照顾渊枭的。”
这话一出,大家都愣住了。
沈妈妈最先反应过来:“是退伍军人的工作安排下来了吗?在广州?”
温敏点了点头。
“部队安排我在广州的军校教书。”她瞥了一眼沈渊枭的录取通知书,“就在渊枭的学校旁边。”
沈妈妈没多想,立刻高兴地拍手:“那太好了!你们俩在一起能互相照应,我也放心了……”
她看着两个孩子,还是忍不住笑,嘴里念叨着“巧啊,真是太巧了……”
沈爸爸却眯起了眼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
什么巧?这丫头不会是故意的吧?
他看了一眼温敏,本来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沈渊枭开心的样子,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只要儿子开心就好。
沈渊枭真的很开心。
自从高考结束后,他就一直担心温敏的工作安排。
按理说,退伍军人应该在户籍所在地就近找工作,但他报考了广州的大学。
这意味着,一旦被录取,他们只能在寒暑假见面。
每次想到这一点,沈渊枭就感到有些失落和不舍。
在那次跳舞后,他意识到自己的心意,这种不舍的感觉更加强烈。
甚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想过,如果自己没考上广州的大学,就留在上海找工作。
他不想和父母分开,更不想和温敏分开。
现在好了,他不仅考上了理想的大学,温敏也被安排去了广州。
真是皆大欢喜!
沈渊枭甚至比自己考上大学还要开心,再次举杯:“恭喜姐姐成为老师……”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看向温敏的眼睛,轻声说:“也恭喜我们没有分开,能一起去广州。”
温敏听到这话,眼睛一亮,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直到月亮爬上了柳梢,沈爸爸沈妈妈已经休息了,这场欢乐的气氛才渐渐散去。
沈渊枭还沉浸在快乐中,睡不着,就下楼到院子里乘凉。
月光如水般清澈,星星闪烁,如果不是院子里的玫瑰已经凋谢,虞美人在夜色中摇曳。
他甚至以为这是他刚回来的那天。
沈渊枭望着星空和明月,没有再想起西藏,反而想到了……
温敏为他换药,包扎,认真而真诚地说:“我心疼你。”
他的心颤抖了一下,感觉心里某个已经枯萎的地方好像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沈渊枭抿了抿嘴唇,心中有些难以抑制的失落和忧郁。
忍不住低声说:“她会喜欢我吗?”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谁?”
沈渊枭一时间呆住了。
他迅速转头,被一双深邃的眼睛深深吸引。
那双眼睛明亮得令人害怕,隐藏在暗处,透露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但若仔细看,会发现其中微微的颤动。
仿佛在坚强的外表下,隐藏着深深的脆弱。
温敏通常都是温柔的,很少见到她如此严肃的样子。
沈渊枭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本能地避开了她的目光,本想随便应付一下。
但话到嘴边,突然停住了。
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在西藏度过的五年。
那场无果的单相思不仅留给他苦涩和尴尬,还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爱,是需要表达出来的。
沈渊枭轻抿嘴唇,直视温敏的眼睛,低声说:“你。”
他的心仿佛悬在高空的钢丝上,紧张得无法放松。
沈渊枭紧张地看着温敏,感觉那片阴影几乎变成了浓密的雾气,让人难以看透。
他紧握双手,微微张开嘴唇,似乎担心自己的心意无法传达,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你会喜欢我吗?”
这句话一出口,气氛立刻变得紧张。
月亮悄悄躲进云层,虞美人也停止了摇曳,仿佛与他一同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沈渊枭才看到温敏愣了一下,垂下眼睛,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笑了。
他的心沉了下去。
这是在委婉地拒绝吗……
沈渊枭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情仿佛从钢丝上滑落,即将跌入万丈深渊。
但紧接着,他看到温敏抬起头,目光温柔而充满爱意,直视着他。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什么啊,明明是我先喜欢你的,怎么变成你先表白了?”
沈渊枭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温敏就大步向前,毫不犹豫地扑进沈渊枭的怀里。
她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力度之大,仿佛要把他融入自己的身体。
沈渊枭听到她在耳边说:“沈渊枭,我喜欢你。”
声音虽然缓慢,却像在他心中绽放了一朵璀璨的烟花。
沈渊枭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在向他表白。
而他自己从高空坠落的身体并没有摔得粉身碎骨,反而跌入了这个温暖而有力的怀抱。
熟悉,安心,处处都透露出舒适和安慰。
他紧紧回抱着温敏,掩饰不住笑容。
暗恋失败的阴影仿佛被夏日晚风吹散,沈渊枭心中释然。
上海的梅雨季节终于在开学时结束了。
沈渊枭的父母本想请假送他去大学,但工作太忙,无法离开。
只能将他托付给温敏。
温敏自然答应了:“叔叔阿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渊枭。”
她说话时,很自然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沈渊枭。
沈渊枭也点头:“爸妈,放心吧,我都这么大了,能自己照顾自己。”
沈母点点头,送他到门口,又叮嘱了几句。
温敏也提着行李准备跟上,却被沈父拦住。
“你们是一对吗?”
温敏一愣,看着沈父,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
沈父看着她,抿了抿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回想起刚才沈渊枭看温敏时充满爱意的眼神,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只是嘱咐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人品和行为,我都信得过。”
“渊枭能走出阴影,和你在一起,我也很欣慰。”
“但是……”她皱了皱眉,看着温敏的眼睛变得严肃,“如果你让他受伤,我也——”
话还没说完,温敏就打断并保证道:“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让渊枭受伤,连受委屈都不会。”
她的眼神真诚,充满了对沈渊枭深沉的爱意。
“我用生命保证,这辈子绝不辜负沈渊枭。”
沈渊枭没有耳闻温敏的承诺和誓言,但这并不影响他感受到她深沉的爱意。
只需一瞥温敏,与她那双柔和的眼睛相遇,他便能洞察一切。
沈渊枭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甚至对广州那蒸笼般的气候也多了几分宽容。
尽管刚下火车,他已是汗流浃背。
但他还是阻止了温敏想要打车去学校的冲动:“坐公交车吧,我不觉得热。”
温敏却摇头,坚持叫了辆出租车,递给他一瓶冰镇汽水,告诉了司机一个地址。
“听我说,广州太热了,你又容易晕车,坐公交会吐。”
沈渊枭只能同意。
他望着窗外的高楼大厦,心中无限感慨。
“上海的楼也没这么高……广州真是与众不同。”
他还想继续说,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带着口音笑着调侃:“你们这对小夫妻第一次来广州吧?”
沈渊枭没听明白,只是歪头一笑,点了点头。
温敏见状,忍不住偷偷笑,用粤语回答:“是的,我们来广州读书和工作。”
司机听到她会粤语,又聊了几句。
沈渊枭也感到惊讶,转头看着她,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她。
他靠近她,低声问:“我怎么不知道你会说粤语?”
温敏一边为他扇风,一边擦去他额头的汗珠,轻描淡写地说:“部队里有个广东人,我跟她学的。”
沈渊枭点点头,又问:“那司机刚才说什么了?”
温敏听到这话,动作一滞,挑眉看了他一眼,平时稳重的脸上闪过一丝调皮:“你真的想知道吗?”
“当然!”沈渊枭点头。
温敏微微一笑,凑近他的耳边低语:“他说我们是夫妻。”
沈渊枭一愣,耳朵立刻红了。
他看了温敏一眼,本想说什么,但考虑到司机在场,便压低了声音。
“你……什么夫妻,你怎么不提醒我,我就点头了?”
温敏含笑,看着沈渊枭活泼的样子,故意说:“我本来想否认的,但你已经点头了。”
沈渊枭尴尬得脸红。
他本就皮肤白皙,现在害羞起来,连眼角都泛起了红晕。
他还斜眼看了看温敏,那模样不像是生气,更像是在撒娇。
温敏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没关系,反正司机也不认识我们。”
她抿了抿嘴唇,低声说:“再说,叔叔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还让我好好照顾你。”
沈渊枭一愣,还想说什么,车已经到了学校。
下车时,只见阳光下,几个醒目的大字立在校门前。
沈渊枭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新生活已经开始。
他想回头拿行李,却发现温敏已经帮他拿好了。
“我来拿,走吧。”
沈渊枭点头,正要走进校园,突然想起了车上的话题。
一边走一边问:“爸怎么知道我们的事的?”
“当然是叔叔自己看出来的……”温敏的话被周围的喧嚣声淹没。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束鲜艳的黄玫瑰垂下了头。
花瓣散落,随风飘散。
一个冷漠的女人站在路旁,看着那两个身影渐行渐远,默默地紧握了拳头。
沈渊枭已经找到了他喜欢的人……
她应该为他感到高兴,但为什么心却如此疼痛呢?
四年的光阴转瞬即逝。
一晃眼,沈渊枭即将迎来他毕业前的最后一场生日庆典。
沈渊枭已经获得了设计院的职位。
温敏也从军校辞职,投身商海。
沈渊枭刚刚完成了他的最后一次实习,带着行李回到宿舍,却被宿管阿姨叫住。
“沈渊枭,这是你的花。”
他一愣,看着阿姨递给他的那束黄玫瑰。
依旧那么新鲜、那么美丽,让人心生愉悦。
沈渊枭犹豫了片刻,还是问了一句:“您还是没有看到送花的人吗?”
阿姨摇了摇头,笑着说:“每年今天都送一束花,已经四年了,这小姑娘可真有耐心。”
沈渊枭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抱着花说了声谢谢,就上了楼。
他心里清楚这花是谁送的。
只是……沈渊枭看着手中的鲜花,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都已经这么久了,她还是放不下吗?
沈渊枭回到宿舍,随意地把花放在了桌上。
他没注意到花里夹着一张小卡片,随着他的动作,卡片掉进了垃圾桶。
他急忙换了衣服,准备下楼。
室友们调侃道:“打扮得这么帅,是要去和你的温敏姐姐约会吗?”
沈渊枭迎上他们的目光,大方地点了点头:“是啊。”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青涩的少年,对于身边人的调侃也毫不在意。
室友们见状哈哈大笑。
也有人羡慕地看着他:“真羡慕你啊,拿到了设计院的工作,还有稳定的恋情……”
沈渊枭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背上包,穿上风衣,急忙跑下了楼。
“我先走了,晚上回来给你们带金街的肠粉。”
他心中急切,连走路都带着风,恨不得立刻跑起来。
沈渊枭实习的地方是黄土高原,信号很差,连电话也只能半个月打一次。
温敏也忙于生意,没有确切的地址,连信都不好寄。
两人已经五个月没见面了,温敏昨天才回到广州。
沈渊枭在大山里待了五个月,几乎要想念温敏想疯了。
这次回来,沈渊枭没有告诉温敏,打算直接去她在广州租的房子,给她一个惊喜。
只是没想到,刚走出学校,他就紧急停下了脚步。
他日夜思念的人就站在面前。
温敏穿着长风衣,围着他织的红色围巾,静静地站在门口,带着微笑看着他。
微风拂过,几片落叶从脚边打着旋吹走,也吹乱了她微长的头发,露出温和的眉眼。
和那双永远温柔如水的眼眸。
沈渊枭愣住了,呆呆地叫了声:“姐……”
温敏勾唇轻笑,对他张开了怀抱:“好久不见。”
五个月的分别让沈渊枭体内的每滴血液都在叫嚣着思念。
他几乎是颤抖着一把抱住了她。
“姐,我好想你。”
抱着这个温暖的身躯,沈渊枭仿佛又变成了孩子,安心地诉说着自己的爱意。
“我知道。”
温敏声音温柔,伸手环住他的腰,头也埋在他颈侧。
这五个月,不止沈渊枭在思念,温敏也被想念折磨得发狂。
她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周围人来人往,还是艰难地分开,替他拉开了车门。
“刚回来,肯定饿了吧?我订了餐厅,我们先去吃饭。”
他们预订了沈渊枭钟情的那间餐厅。
那地方是他们大学时期常光顾的,不是因为它有多美味或多豪华,而是因为它靠近海边。
在上海,雨水总是淅沥沥的,小溪弯弯曲曲,吴语软绵绵,透露出一种细腻。
沈渊枭到了广州,才第一次见到了真正的海滩。
刚到的时候,他满心憧憬,每次外出游玩,都要在海边漫步,感受海风拂面,这才觉得惬意。
虽然四年的时间让他对海的新奇感有所减退。
但这次用餐后,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上车,而是走向了海边。
天边的晚霞如同火焰,将海面染成了红色。
在深蓝的海水中,一轮橙色的夕阳缓缓升起。
波光粼粼,仿佛金色的光点在闪烁,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夜风带来了海洋的咸味,沈渊枭感受到了那股冷冽的气息。
他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紧接着,一条带着肥皂香气的围巾温暖地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温敏小心翼翼地将围巾围在沈渊枭的脖子上。
她还细心地打了一个漂亮的结,温柔地说:“晚上风大,别着凉了。”
沈渊枭看着她温柔的眼神,突然一愣,仿佛回到了四年前的高考前夕。
那时,温敏带他去看电影,他只记得那双温柔的眼睛。
真诚而专注,仿佛眼中只有他。
但这次,她围好围巾后,却向前一步,握住了沈渊枭的手,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那温暖的触感让沈渊枭回过神来。
他看了看温敏,眯着眼睛似乎在思考什么,歪着头问:“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在一起四年了,沈渊枭从未问过这个问题。
现在突然提起,是因为这场景太过熟悉。
温敏一愣,随即恢复正常,笑着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就是想起你告白时说的‘是我先喜欢的’,我好奇……”
沈渊枭认真地看着她,期待一个答案。
温敏却挑了挑眉,故意不回答,默默地转移了视线,似乎想要岔开话题。
但沈渊枭注意到了她脸颊的微红。
他原本只是好奇,现在却被彻底激发了好奇心。
“怎么害羞了?”
他凑近,直视她的双眼,探究道:“是不好意思吗?”
沈渊枭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拉着她的胳膊不放:“说吧说吧?我又不会取笑你……”
温敏被他缠得没办法,只能笑着捏了捏他的脸,投降道:“我说我说。”
她摩挲着沈渊枭的手,看着夕阳渐渐沉入海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她也将自己的多年暗恋倾诉了出来。
温敏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喜欢上沈渊枭的。
只知道当她意识到时,她的目光已经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高中毕业后选择参军,是她对自己的一种考验。
她害怕这份感情只是青春期的迷茫,害怕一时的冲动会破坏两个家庭的未来。
所以她选择了离开。
思念给了她答案——她就是喜欢沈渊枭。
“不是因为青春的迷茫,我只是心动了。”
夕阳在这一刻散尽了余晖,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正想说些什么,却看到温敏带着微笑,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所以,亲爱的沈渊枭先生,你愿意……”她打开盒子,眼神真诚地看着沈渊枭,“嫁给我吗?”
沈渊枭心潮澎湃,看着温敏,仿佛看到了星辰坠落和波光粼粼,而他的倒影就在她的眼底。
他心甘情愿地被那双眼睛所吸引,轻笑着回答:“我愿意。”
烟花在这一刻升空,天空中绽放出绚烂的火花,仿佛是他们爱情的见证。
沈渊枭和温敏紧紧拥抱,交换了一个充满爱意的吻。
在遥远的另一边,有人在山间骑马撒播玫瑰种子。
寒冷的风吹过,绿松石耳环轻轻摇曳。
骑马的人似乎有所察觉,停下马来,抬头望向天空。
零星的雪花飘落。
西藏的冬天,悄然来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