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嗟荣辱,锣鼓歇处看人生——观电影《戏台》有感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几经延期,陈佩斯搭建的《戏台》终于在七月份一锤定音。《戏台》点映初期,票房预售惨淡,曾有预测终极票房也就十万左右,投资一亿回收十万,惨不忍睹,影院腰斩承诺的排片率,排片多为深夜及清晨场,并做好了随时撤档准备。

这也难怪,《戏台》筹拍期间,投资方五度撤资,理由是,《戏台》不是年轻人的关注点,不能自带流量,其观影人群多为中老年,而这个年龄段老者行动不便,身强力壮者养家糊口压力山大,无法分身上影院观睹,所以,电影哪怕内涵再好,艺术性再强,也不会有上座率。投资这样的电影,血本无归那是在所难免。

筹资无着落,陈佩斯破釜沉舟,抵押了自己的房产,迎难而上,坚持拍出电影《戏台》,资金捉襟见肘,投入的影片宣传费好不寒酸。

市场预测,前景渺茫,影院方无人看好,只得一再延期上映,最初的上座率倒也很符合前期预测,空座率惊人。但是,渐渐地,口碑发酵,一路逆袭,上座率稳步提升,终于《戏台》可以和同期上映的另外几部电影一样正常排片,票房收入已经突破三个亿,陈佩斯的投资开始盈利。

影评者们说,《戏台》里有陈佩斯的人生。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春晚是全国亿万观众翘首期盼的年夜饭,春晚最大的笑点由陈佩斯和朱时茂承包,毫不夸张地说,朱时茂陈佩斯是中国春晚小品的开山祖,小品《警察与小偷》《主角与配角》等,时至今日仍被奉为经典,后来由于版权之争,二人淡出了视野。

佩斯不愿沉沦,抡起锄头上了荒山,承包果园,稍有积蓄后开始排演话剧,潜心打磨八年一剑,终于拍出了电影《戏台》。

《戏台》时代背景,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民国时期,两军对垒,鏖战于北京的古城墙,城外的洪大帅攻破城池,占据了北京城。进京演出的五庆班也随之进了城,五庆班有两块金字招牌,男旦凤小桐柔媚婉转色艺双绝,花脸金啸天潇洒飘逸字正腔圆,二位头牌拥趸无数。

洪大帅喜爱西楚霸王,身着便装探访戏园,巧遇给凤小桐送餐的包子铺伙计大嗓儿,一顿胡聊海侃,同操唐山话的洪大帅和大嗓儿颇感结缘,一个二把刀的京剧爱好者大嗓儿,竟然被洪大帅视为资深票友,钦点当晚的演出由大嗓儿出演西楚霸王,由此引发了一系列的闹剧。

就在洪大帅圈定大嗓儿扮演楚霸王的同时,金啸天因吸食大烟神志不清,无法登场,侯班主和吴经理迫于无奈,轮番上阵劝说大嗓儿上场,二人违心地不停的给大嗓儿递高帽,愣是把一个开始还能清醒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门外汉,晕晕乎乎地捧成了名票友,二人还合伙捏造了一条江湖规矩,那就是开场锣必须由名票打头阵,出于道义大嗓儿答应了首场演出。

洪大帅的粉墨登场,代表着一个新的霸主诞生,长官的意志主宰芸芸众生,大帅喜欢西楚霸王,下令当晚包场,戏班必须演出《霸王别姬》,而且必须由大嗓儿出演西楚霸王。

此前,戏园子已经将最近三日的戏票售罄,观众席的主位也已预定给了八爷,人家八爷那可是预交了订金,并且双手作揖专程拜会了五庆班侯班主,和德祥大戏院的吴经理。

八爷听说有人霸场,眼瞅着身着便服的大帅,一定误以为对方不过是江湖上的泛泛之辈,那就按江湖规矩来料理吧,八爷一撩袍袖就是一招漂亮的起手式,一经交手,久历江湖的八爷占据了上风,大帅摸出了精致的小手枪,清脆的枪声中,八爷倒在了血泊中。

《戏台》的情节和人物设计,寓意深刻。洪大帅干掉了八爷,能左右戏剧演出格局的力量由八爷变成了大帅,通俗地说也就是行业内新领导取代了旧领导,比较一下两任领导的行事风格,八爷初到德祥大戏院,虽然也是前呼后拥,且点名要求给其预留场中C位,但人家见了侯班主那也是双拳合抱,并且预付订金,显然这是一位懂规矩的行家,可以视作是一个技术型的领导。

再看洪大帅,虽然其本人作微服私访状,但手下的兵丁早就荷枪实弹对戏园子清了场,戏剧演出过程中,由其钦定的楚霸王大嗓儿唱腔已经花腔走板,台下观众莫名惊诧,洪大帅一声叫好,持枪的兵丁齐声应合,并且逼迫观众一起叫好。演出过程中,大帅手下徐处长持枪冲上戏台,叫停演出,声若洪钟宣布大帅巨资打赏,且颁发嘉奖令,走流程事毕,徐处长吩咐卫兵将赏银抬回大帅府。

一番操作下来,洪大帅的形象太立体了。附庸风雅,不懂装懂,专横霸道,言而无信,虚伪做作,沽名钓誉,欺世盗名,外行领导内行。

尤其让人震惊的是,戏剧情节发展到楚霸王乌江自刎时,洪大帅无法接受,全然不顾历史上的既成事实,强令戏班子改写剧情,楚霸王必须过江,然后东山再起,打得刘邦丢盔卸甲。

一言堂,蛮横不讲理,领导的决策就是圣旨,客观规律也必须为其让路。作为下属,别无选择,只能卑躬屈膝,一味从上。

洪大帅改戏命令发出,众人虽感震惊和错愕,也曾一度发出低微的不同音,但终究没能形成合力。众皆两股战战,俯身拜倒,只有虞姬(凤小桐)坚定地表达了否定意见:“那是戏吗?”“我没法唱。”急得侯老班主双膝着地躬身下拜,恳求道:“人家手里有枪啊!”“我给你跪呀,都指着你活命呀!”

切切的恳求透着凄凉的无奈,凤小桐委曲求全“我唱,我唱。”侯班主的内心也备受煎熬,他跪完凤小桐又接着跪唐明皇,祈求梨园祖师爷的谅解。

或许只有老爷子自己才了解自己的痛苦,当听到必须由大嗓儿演楚霸王时,班主也曾有过痛苦的挣扎,但老爷子很快认清了现实,别说大嗓儿只是包子铺的一个跑堂,就是一个掏大粪的也必须由他上场,这时,侯班主和吴经理不得不放下身架,以恳请名角的姿态盛情请求一个门外汉救场。

大嗓儿刚一上场,就站反了身位,开嗓就忘词,经人提醒终于能开嗓,结果唱腔跑偏串了频道,与其他的剧种联了姻,侯班主痛苦地以额叩柱,砰砰有声,或许只有肉体的痛楚才能稍许消解内心的苦楚。

黑云压城,愁肠郁结难销解,敢怒不敢言,甚至不敢怒,你我谁人又不曾遇到?

时下的我们,正被资本压迫得难以动弹。沧海一粟,身处社会底层的我们,每月几千元的收入,与白天是和尚晚上是皇上的释永信相比,我们最多只能算作是浩浩江河中的一滴水。

一个倡导我们该清心寡欲的和尚,除了悄悄地聚敛了一笔富可敌国的巨额财富,还在人口出生率急剧下滑的当下,为我们的国家贡献了一大批人口。早在十年之前,就曾有弟子反目,实名举报释永信,内容与现今披露的事实相差不远。

但,十年前的那一次,由公信部门出面替他摆平了。窃以为,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今天的释永信能有如此耀眼的“成就”,不应该是在他的弟子举报他以后才“开悟”练就出来的成绩,有人愿为他揩屁股,无非是宗教的清誉让人投鼠忌器,本着良好的愿望,望他回头是岸,立地成佛。

我宁愿相信是这个理由,不敢更进一步地胡乱揣测,那就是团伙之间分赃不匀,才导致爆雷。

说起爆雷,我们肯定都还记得某集团的许总,率领着一个高智商的团队,通过数年处心积虑的策划,终于为我们的国家、为我们贫苦的百姓挖了一个天量的巨坑,导致无数的企业深陷债务泥团,导致我们无数的工薪阶层一面继续被催缴房贷,一面遥遥无期地看不到自己的商品房。

唯利是图的资本恣意妄为,轻轻松松地随处给国家和人民挖坑;资本的力量,导致平头百姓就业无比艰难,灵活就业的老头老太太,几尺见方的菜摊,也遭资本家觊觎,正儿八经的企业招聘,竟然设置35岁的红杠,女性尤其哺乳期前后的女性更难就业,弄得我们国家的年轻人不敢结婚,不敢生孩子,急得释永信这么一帮编外人士自动递补,积极地为提高人口出生率做出自己的贡献。

前两年有消息称,浙江余姚的某教育局长,社会责任感可以和释永信一较高下,急国家之急,想人民之想,分秒必争,中午午休也必安排佳人侍寝,为祖国造就一代新人的拳拳之心日月可鉴,极速致富之后主动为国家分忧,愿为国家人口稳定贡献绵薄之力。

资本催生的怪胎惊得我们目瞪口呆!

还是回到电影《戏台》的剧情,洪大帅命令改写《霸王别姬》结局,唬得一众男儿唯唯诺诺,只有虞姬(凤小桐)咬着牙说了一句:这都是站着撒尿的!看到这一桥段,我立马想起了花蕊夫人的亡国诗: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威压之下,男儿的气节荡然无存,只有一个男旦发出了弱弱的呼声。影片中出镜较多的真正女性只有一个,那就是洪大帅的六姨太,一个典型的脑残粉,无比痴迷楚霸王,在金啸天吸食大烟神志不清时,继续为金提供烟土,而且主动献身;更为搞笑的是,当清醒后的金啸天将大嗓儿击昏放在床上后,六姨太又对另一位楚霸王献了身,将一个好端端的洪大帅变成了绿大帅。

这一段自然是讽喻现如今的一帮脑残粉,不分青红皂白,一味迷崇自己崇拜的偶像,不分精华与糟粕。不知是不是还有一重含义,那就阿Q的精神胜利法,既然你洪大帅能强奸民意,那我们这帮无处伸冤的小百姓,只得在心里顺便问候一下大帅的祖宗十八代,更以实际行动问候大帅貌美如花的小妾,以此求得心理平衡,是为精神胜利法。

《戏台》人物设置,无一不精彩,即使戏份较少的六姨太也不觉得是多余的累赘,侯班主、吴经理、金啸天、凤小桐,洪大帅、大嗓儿,人物各有内涵,很难界定谁是主角,更妙的是影片结尾,蓝大帅撵走了洪大帅,人物都没有露面,仅凭一幅巨幅画像就引来众多的故事。

画像挂出,影院笑声一片,大嗓儿对其他伙计说,蓝大帅不喜欢黑头(花脸楚霸王等),他喜欢男旦,然后男旦凤小桐投河自尽,此中必定有故事,可以说结尾稍带有开放性,凤小桐为了尊严不甘受辱而死那是一定的,肯定还隐含着蓝大帅眼馋凤小桐姿色的一层含义,毕竟戏台上的虞姬眼角眉梢尽是娇媚,举手投足,顿足转身,一颦一笑,无一不是绝代佳人风范。

《戏台》的表现手法是喜剧,观众笑声不断,而且笑点并不媚俗,即使六姨太对真假霸王献身,引发观众的也是笑声,并无将人引发至心跳加速的感觉,感觉很干净。

《戏台》笑点无数,但笑过之后我发现眼里噙着泪,《戏台》引人思考,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本文作者李俊祥授权新集旧事发布,李俊祥,男,60后,黄陂前川人,就职于中建二局,机电安装技术人员。六七十年代,生活于故乡黄陂鲁台吴店乡村,八十年代到武汉市就学及上班,目前工作地北京市。工作中日复一日面对着图纸、施工现场、工程量,闲暇之余随笔几行文字点缀业余生活。